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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2 / 2)

「但是,今天是最后一场,我以为会很完美的。」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观众有没有鼓噪?」她担心地问。

「他们只是有点不明白。」

「没有一个歌星是不唱安哥的。」她哽咽着说。

「只要解释一下,大家都会谅解的。」

「真的吗?我本来是要唱『花开的方向』。」

「下次演唱会再唱也可以呀?这是你的经典名曲,永不过时。」

她终于咧咀笑了,然后站起来,挽住我的胳膊,说:「走吧!」

「去哪里?」

「我们不是要去庆功宴的吗?我饿怀了。」她摸着肚子说。

庆功宴在「渡渡厨房」举行,葛米儿早就把不开心的事抛到脑后了。她时而搂着工作人员聊天,时而忙着跟记者解释不唱安哥的原因,大家都不舍得责难她。她又把食物拿出去给外面的歌迷,用自己的相机跟他们拍照。

然后,她拉着杜卫平来到我身边,说:「我给你们照一张相片。」

「好的,我们正要寄一张戴着这条颈巾的照片给迪之。」杜卫平说。

这一天,我和杜卫平不约而同戴上了迪之送给我们的颈巾。

我和杜卫平并排站在餐厅的大门旁边,葛米儿走过来,把杜卫平的手拉到我的胳膊上,又把我的手挂在他的胳膊上,然后把我们两个的头挤在一起,向我使了一个眼色,说:

「这样才像老同学。」

我的个子本来就比杜卫平小,现来看来像缩在他怀里。

「我也要照一张。」她把相机交给小哲,走过来站在我和杜卫平中间,挽住我们的胳膊,露出灿烂的笑容。

照了一张相片之后,她朝小哲叫道:

「再来一张!我要安哥!」

好像是要补偿一下她的安哥。

「你明天还是去医生那里检查一下比较好。」我对她说。

她 厥着咀巴:「医生只会说我太累了,应该多点休息。」

接下来的几天,我完全失去了葛米儿的消息。她不在家里,手提电话也没打开,连她的经理人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然后有一天,书店打烊了,我拧熄二楼的灯,走下楼梯,看到葛米儿站在楼梯下面,她的脸色憔悴而苍白,那种苍白,即使在最幽暗处也可以一眼看得见。

「你到底去了哪里?」我问。

「你一定会很妒忌我。」她疲倦地微笑,声音有点嘶哑。

我并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她吸了一口气,颤抖着说:

「我很快便会去见林方文。」

我们沉默而悲哀地对望,眼泪滔滔地涌出来。

回到公寓的房子,杜卫平带着微笑说:

「你回来啦?」

我泪湿着脸,没法说出一句话。

「你怎么啦?」他关切地问。

「我见到葛米儿了。」我说。

「她去了哪里?」

「我可以见到她的机会也许不会太多了。」我的声音在颤抖。

「为甚么?」

「医生在她的左脑发现一个恶性肿瘤。」

他吃惊地望着我。

我哀哭着:「为甚么我身边的人都要死!」

「我不会!」他说。

我悲伤地凝视着他:「每一个人都会死的。」

「我不会那么快死。」他说。

「等我死了,你才会死?」

他点了点头。

「答应了啊?」

我望着他,某种我们曾极力避免却又终究无法避免的东西已悬在空中。

「那个肿瘤可以做手术切除吗?」他问。

「医生说,表面看来是可以的,但是,真正的情况要待开脑之后才知道,假如真的有上帝,这个上帝是不是太残忍?竟用死亡来折磨我们。」

「你有没有见过死去的鸟?」他问。

我摇了摇头。

「我们很少会见到死去的鸟。」他说。

「为甚么?」

「鸟儿们好像知道牠们的尸体会污染活体皂世界,所以,垂死的鸟会直觉地飞到深山大泽去,在那里等待死亡。因此,我们不会见到老死的海鸥和燕子。死亡是大自然的 机制,没有残忍不残忍,有人死,才有人生,然后,人类才不会灭绝。」

「难道我们活着,只为了延续后代吗?我们只是生物链的一条巴?」我难过地说。

「但是,我们也曾是一只高飞的鸟。」

他朝我微笑,那个微笑是那样爱怜,彷佛在无边的黑夜里为我挂上了一轮明月,使我几乎相信,自己也是一只高飞的鸟。葛米儿的头发已经刮光了,准备一会儿去做手术。她靠在床上,身上散发着药水的味道,一边唱着歌一边忙碌地编织袜子。

「早阵子忙着演唱会,只编了三只袜子,还欠贝多芬一只。」

「做完手术之后再编吧。」我说。

「我怕没机会出来,总不成要牠穿三只袜子吧?」她咧咀笑了。

看到我想哭的样子,她连忙说:「我说笑罢了。」然后,她用一支编织针戳了戳自己左边的脑袋,说:「我现在每天也给这个肿瘤唱歌,希望感化它。」

「你唱甚么歌?」

「当然是情歌?」她天真地说。

「那应该会有用的,谁能抗拒你的歌声?」

「主诊医生也是这样说,他是我的歌迷,长得很帅的呢!」

「那你不是有机会吗?」我笑笑说。

「可惜让他看到我光头的样子,甚么幻想也没有了。」

「不,你的头形很漂亮。」

「真的吗?」她摸着自己的光头,说:「我终于明白为甚么每次出门贝多芬也咬着我不放了,牠知道要和我分开。」

一阵悲酸涌上喉头,我没法说话。

「我终于知道牠不是只会流口水的。」她虚弱地说。

护士推着一张轮床来,准备把她送到楼下的手术室。

「我还没有编好这只袜子呢!」她嚷着。然后,她转过头来问我:「万一我出不了来,你可不可以替我完成?」

「不,你知道我不会编毛衣的,你要自己来。」

「那好吧!」她撅着咀巴把毛球和编织针交给我。

「还有!」她从枕头底下拿出三张照片给我,说:「是那天在庆功宴上照的。」

那三张照片,其中两张是我和杜卫平一起的,另外一张是我们三个的,我们都笑得很灿烂,不知道命运已经伸出了他的魔爪。

「你跟杜卫平很衬呢。不要放过机会,生命是很短暂的。不再爱任何人,是对林方文最肤浅的怀念。」

我眼里溢满了泪水。

她爬过去那张把她送上手术台的轮床,护士把她推出走廊。

她躺在那张床上,回头向我微笑,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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