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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2 / 2)

这句话好像突然踢了我一脚,把我推向现实的门坎,惊悉时光的流逝。当一个人突然被人踢了一脚,不禁有点柔弱的感觉,眷眷地思念起从前。

「你有男朋友吗?」她问。

我耸耸肩膀,微笑:「你呢?」

她同样耸耸肩膀。

「你的爱情生活不是一向也很精采的吗?」我说。

「爱欲是不自由的。」她说。

「是那位 sai baba 改变了你吗?」

「人不是因为遇到另一个人而改变自己的,而是你内在很想改变,你才会注意到那个可以改变你的人,只有在那一刻,你的耳朵才能够听到远方的呼唤。」她继续说,「无法从焚心烈火般的欲望解脱出来,便无法得到内心的喜悦和平静。」

我望着她,很难相信眼前这个人曾经是第一次见面便跟我大谈做爱和不贞的。

「你不再谈恋爱了么?」我问。

「当然不是,我的宗教并没有禁欲,我只是不会像从前那么滥交。从前我以为爱情是双双堕落,现在我相信爱情要有提升,两个相爱的人能够提升到比原本高一点的境界。」

「你的宗教有没有说,人死后会到哪里?」

「人死后会轮回,像一个圆形,无始亦无终。」

「那么,轮回之后会变成甚么形态?会变成蝴蝶和星星吗?」

「一种生物是不会轮回成为另一种生物的。人还是人,蝴蝶还是蝴蝶。如果星星陨落了,还是会再成为星星。」

「但是,面貌也许不同了,故人也无法把他认出来。」

「也许是的。」她说。

「你甚么时候走?」我问。

「明天。」她说。

「你会去哪里?」

「回去印度。」

然后,她从布包里掏出一张支票给我。说:「这些钱,你收下吧。」

我看看支票,那是一笔很大的数目。

「为甚么给我钱?」

「我领了林方文的遗产,这是其中一部分。」

「他写了遗嘱吗?」

「没有。」

「那你为甚么给我?」

「这是林方文的心意。」她说。

我诧异地望着她:「既然他没有写遗嘱,你怎知道这是他的心意?」

她停了一下,说:「我猜想这是他的心意。」

「他出事的时候,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不能要这些钱。」我说。

她听到我们已经分手的事,好像并不感到惊讶,也许。她太了解她!弟了。

「这些钱,你留着吧。」她说。

我把支票退回给她:「这是你的钱,我不能要。」

「那好吧。」她无奈地收回那张支票。

临走的时候,她紧紧地抱了抱我,说:

「甚么时候,你想改变自己的生活,可以来印度找我。」

我微笑:「我的生活已经改变了。」

我锁上书店的门,朝「渡渡厨房」走去,杜卫平已经在街上等我了。

「今天的生意好吗?」我问。

他耸耸肩膀:「普普通通吧。天气太冷了。人们都不想外出,或者宁愿去吃火锅。你那边呢?」

「也是差不多。天气一冷,人们都躲起来了。」

我们在沉寂中走着,然后,我问:

「你有没有写遗嘱?」

他摇了摇头:「你有吗?」

「我也没有。」

「这个年纪写遗嘱,太年轻了吧?」他说。

「谁知道明天的事呢?我也想过写一份遗嘱。」

「你想写些甚么?」

「譬如说,书店要留给谁,银行户口里的钱又要留给谁,遗体要怎么处理等等。除了亲人和我所爱的人之外,我的遗容绝对不能让人胆仰,从来没有一个死去的人会比活着时好看的,我宁愿大家记着我生前的样子。还有就是我要西式葬礼,中式葬礼太吵了。有些女孩子会因为想在漂亮的教堂里举行婚礼而信教,我是会因为想要一个美丽的葬礼而信教的。」

「你似乎想得太多了。」他笑起来。

「也不算吧?都是安排钱,安排后事,很现实的。」

「遗嘱的原意便是这样。」

「有没有不那么现实的遗嘱?」

「既然是你的遗嘱,你喜欢怎么写也可以。」

「也许,我会把它变成情书,趁最后的机会,告诉我所爱的人,我是多么爱他,也感谢他爱我。」

他笑笑:「通常呢,把大部分的钱留给谁,便已经表达了这个意思。」

「不一样的。」我说,「我会想读到一句深情的告白,遗嘱是最后的情书。」

一阵刺骨的寒风吹来,冷得我直哆嗦,我把脖子缩进衣领,跟杜卫平说:

「去吃蛇好吗?」

「现在去吃蛇?」

「吃得饱饱的,睡得比较甜。」

他朝我微笑:「说的也是,我好像也有点饿。」

以为天气那么冷,所有人都躲起来了,郁郁的蛇店,却挤满了人。蛇要冬眠,人在寒冬却吃蛇保暖。假如蛇会思考,是否也会悲凉一笑?

「今天我们卖了差不多两百条蛇。」郁郁一边说一边放下两大碗蛇羹。我更喜欢吃的,其实是那些菊花、薄脆和柠檬叶,没有这些,我便不吃蛇了。

「你们爱吃蛇胆吗?」她问。

我和杜卫平张着咀对望,吃那种东西,太可怕了吧?我闭起眼睛用力摇头。

「真可惜!蛇胆很补身的呢!」郁郁说。

杜卫平把碟子里所有的菊花和蒲脆都拨到我的碗里。

「你怎知道我喜欢吃?」

他微笑:「看得出来。」

「我们好像没有一起吃过蛇。」我笑笑说。

就像没有一起逛过 ikea 一样,我也没有跟从前的男朋友一起吃过蛇。吃蛇这种事,在热恋故事里似乎是不会发生的。谁要是提出去吃蛇,便好像太粗鄙了,太吃人间烟火了。后来,当我们不再相见,遗憾的却是一起的时候吃得太少人间烟火了。

郁郁忙完了,走过来坐下,从怀中掏出一张药方,诚恳地说:

「这个可以拿去给葛米儿试试看吗?是我外公留下的,可以治癌。」

我收下了,虽然我知道没有用。

「她还在做化疗吧?」郁郁问。

「嗯。」我点点头。

「报纸都在报道她的消息,大家都很关心她。」郁郁说。

「我想再要一碗蛇羹。」我说。

杜卫平张咀望着我。「你吃得真多。」

「一会儿去按摩好吗?」我问。

「按摩?」

「我从来没有上过按摩院,很想去见识一下。去光顾蒂姝吧!她会给我们打折的。」我说。

「你今天晚上发生了甚么事?」他笑着问我。

往事已经远远一去不可回了,林日在印度找到超脱的人生,而我,只是想好好品尝生活里的人间烟火。

这天回到书店,我在楼梯上已经听到很热闹的声音。刚走上去,贝多芬便兴奋的跳上来舐我。牠穿上了葛米儿编给牠的袜子,动作有点笨拙,在我肚子上滑了一跤。

葛米儿站在那里,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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