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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部分(2 / 2)

雷律方见我不言不动,不禁回头看了一眼牢狱,笑问:“大人觉得要等多久?”

“应该不会太久。”

晁视在某些方面其实也算优柔寡断,狠辣不足,与我有些相似,只是他比我年长,决断能力更强,只要给他少少的思考空间,他就能下定决心。

雷律方叹了口气:“晁先生也是难得的聪慧人,怎么的在这里却拖泥带水,不够干脆,落于下乘。”

“这就是人情了,晁视假如不是这种人,我也不来见他。”

正说着,一名狱卒跑了出来,叫道:“府台大人,刚才的犯人求见。”

雷律方正色询问:“大人,需要下官签署放人的文书吗?”

“不用了。晁视不是投降,放不得。不过需要你在牢狱外找间独立的牢房关押他。”

牢里光线晦暗,晁视的脸色也晦暗难明,他见我走近,也不废话:“大人,闻侯之事嘉凛将军预备如何处理?”

“还有三天时间,闻是真若降,你们都不用死。闻是真若是不降,你们中有降的可以免死,不降的,与闻是真同死。”

晁视的身体不自禁的一颤,终于还是问了一句话:“大人,阴谋暴乱,起于我和宫时略,与妇人女子无关,您可否网开一面?”

他言词隐晦,我却知他意中所指重心在于秦誓贞:“纵算我肯放,秦誓贞可肯走?晁先生,你比我更了解她,若你们都死了,她岂能独活?她要活下去,是要有人陪的。”

晁视嗓音一哑,脱口而出:“大人以此诱降,不免落于下乘!”

“诱降?”我呵呵笑了起来:“晁先生,你不免高抬了自己,小瞧了留随!”

晁视一愕,我走到他面前,凝视着他:“闻是真若是不降,你们殉死;闻是真若降,你们虽然存活,也会因此而瞧不起他,与他分道扬镳,照样不会为新朝所用。其实不管我怎样相劝,你们为了义气和名声,都不会投降。”

晁视默不作声。

“晁先生,当日平定乐康巷后,查点人数,有三百多名无辜百姓死亡。那一夜,十六连窑火化亡者遗体的黑烟遮蔽乐康巷的天空,迫于时局,百姓不能给自己亲人停灵守丧,只能守在十六连窑前一遍一遍的唱着给亲人送行的哀歌。”

我看着牢狱那狭小的窗户外的一抹秋色,当日所见所闻仿佛重现:“魂兮且行……有怨且达天地,有恨且禀鬼神。黄泉路远无归路,奈何桥西抛妄念……妻子有人顾,父母莫牵连。生者自是安安享人寿,亡者还需行行过望乡!”

中昆礼俗,人死以后由宗祠掌管停灵丧葬之礼的长者,根据亡者生前的为人处事作一篇悼词,就着古调咏唱,算是给亡灵送行的哀歌,可乐康巷当日死者太多,又不能停灵守丧,这哭灵的葬歌也只能择要简编,歌不成歌,调不成调。

我当时伤心损神,全部哀词当然是记不住的,连曲调也荒腔走板,唱了一段,便唱不下去了。

转头再看晁视,果见他衣袖簌簌抖动。

“当日的情景,使我深恨自己无能,心里愧疚,无地自容,便有一念;定要将城北治好,抚慰亡灵执念,生者伤痛。”

晁视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我也不想再火上浇油,放缓了声音:“晁先生,我治理城北,已然竭尽所能,却依然心嫌不足,总觉得无能尽赎己罪,这样的心情,你能了解么?”

晁视脸皮抽动,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哈,原来你不是来诱降,却是来要我赎罪的……你凭什么认定我有亏于城北?”

“就凭‘良心’二字。”

我定定的看着他,悠然问道:“晁先生,三日之后我们才能知道闻是真的确切消息,我可以应允你,如果闻是真死,我会将他们夫妻合葬,也把你和宫时略的坟墓葬在他们身边;如果闻是真降,你愿留,城安衙府台一位虚位而待,你想走,这天地四方任你遨游;可是在这之前,我可以信任你,将城安衙旧日那混乱的政务交给你(www。kanshuba。org)看书吧么?”

走出牢狱,我吸了口外面的新鲜空气,正想吐出,突见雷律方的面色阴睛不定,阵青阵红,这口气就哽在了喉头:“雷大人,你有什么事?”

雷律方看着我,神色里带着一股悲哀:“大人,郭倥郭大人遇刺身亡。”

我如遇针刺,心里惊痛:“是沈定?”

沈定自被我交给慧生管教以后,我就没见过他,听慧生说他跟在她身边的时候,乖巧得很。想是这两天因为慧生外出,一时疏于防范,让他跑了出来,知道郭倥未死,他愤怒痛恨,才会刺杀郭倥。

雷律方点点头,竟不忍开口说话。依照律例,杀人者死;刺官者腰斩曝尸,沈定必死,最多刑衙判决,酌情将死法改得仁慈一些。

除非当权者谋私,尽力包庇,法外开恩,否则无人能救沈定的小命。

当日我在城北司衙烧毁沈平礼留下的卷宗的时候,曾经许诺众官,前事一概不予追究,一切罪责,尽皆免除。众官近日来安心办事,就是因为这一句承诺。

沈定刺杀郭倥,正是考验我的承诺对现与否的一道试题啊!

假如我对沈定的罪责视而不见,尽力包庇,就是故意纵容。城北司衙众官都会有兔死狐悲之伤,怕我秋后算账。日后行政,就免不了心灰意懒。我费尽心机才带出来的明朗政局,立即就会回复旧日晦涩。

可沈定刺杀郭倥,又怎能说他错?

更何况,他还是个只有十五岁的孩子啊!

沈定决不能杀!

可沈定也不能饶!

该怎么办?

我脚步飞快,直到刑衙司门口,才理出个头绪:“雷大人,我让你写的新律怎样?”

雷律方面带愧色:“下官愚钝,虽然已经召集了刑衙司的所有刑名官吏编纂,但目前还没有理出切实可行的名例,纵算新律能得到主公的敕令颁发,也无法如大人之愿审理沈定之案。”

他看了我一眼,踌躇片刻才道:“倒是旧朝律法免死之例里面的‘八议’‘血清’两条,如果用来定沈定之案,可免其死。”

“不行!”

旧朝的所谓“八议”免死,是指“议亲、议故、议贤、议能、议功、议贵、议勤、议宾”等八项阶级特权,雷律方提出来是因为这里面有个“议功”的名目,如果我承认沈平礼的功绩,就可以恩泽到沈定,救沈定一命。

至于“血清”,则是旧朝对民俗宗族里血族复仇的承认,对为家族复仇而杀人者法外开恩,留命不杀。

承认沈平礼的功绩,会使城北官员心不安稳;用“血清”给沈定开罪,却会使民间私斗之风大长,对国家的长治久安不利。

我脑筋转动:“雷大人,新律里可以加两条不死之例:一,不分男女,十八岁冠礼之前,都算未成年人,神智没有完全开化,虽犯死刑,亦免其死;二,凡是女子身怀有孕或有一岁以下儿女待哺育,虽犯死刑,不杀;”

雷律方大喜过望,高声回应,我接着道:“黥面之刑,使人一时过错,便受终身之辱,贤者不取,新律也应当去掉这一刑名。雷大人,时间紧迫,请你立即将所定的新刑律的刑名总纲给我,我先奏请主公阅批。至于定刑细则,你可以随后(www。kanshuba。org)看书吧。”

雷律方知道我这是在取巧变通,想趁早用新律判决沈定之案,一是救沈定之命,二是这种救迂回之法,也向城北官吏表明我依法办事,不以私怨入他人之罪的立场,他们自然明白这其中表示安抚之意。

我就着刑衙司的笔墨纸砚,匆匆写就一封短信,接过雷律方递来的刑名总纲,看了一遍,觉得破绽不大,立即派姝妙替我赶往内宫传信。

“大人思虑周全,免了黥刑,是百姓的福气。”

以沈定的性子,若要他脸上带着黥字活着,必然比杀了他还痛苦。我主张取消黥刑,沈定实是一大诱因。

“只可惜,我得到的却必是他人的怨气。”

第四十章刑制事

虽然早知沈定对自己决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但在看过他出来后,还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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