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按下接通键之后,强行打起精神:
「呀~早上好栉枝同学~!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啊……啊哈哈哈~~~」
这样高着声调问候完之后,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并没有像约定成俗的那样向自己道早安,沉默了一下——
「什么早安啊你这个白痴!都已经下午啦下午!话说回来你这个家伙真的有脑子吗?——半小时,限你在半小时之内给我赶到这里,否则我一定会让你的打工生涯在刚刚开始的第一天里就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声音并不是想象当中实乃梨清甜的早安问候,而是怪里怪气男人的粗大嗓门。龙儿就这样怀着参加葬礼的沉闷心情,呆呆地坐在床头上,被对方粗声大气的嗓门没头没脑地训斥着,更妙的是,对方并没有就此停下,连续不断震耳的声音继续从小小的听筒传进龙儿的耳朵里——
「真是讨厌的家伙,居然还很兴奋地在说「早上好,栉枝同学」呢,接到小实乃梨的电话就这么开心吗?!你这个白痴究竟在胡乱地兴奋些什么?!早知道就不应该答应你打工的要求了,第一天就放我鸽子~~~半小时后见不到你的话就再见吧,祝你好运怪眼小子~~~电话还给你,小实乃梨~~~」
对方怪里怪气的声音终于结束掉。
……这家伙……谁啊……?
有那么一刻龙儿脑袋里面一片空白,大概是因为没有睡好的关系,也可能是被对方训斥的关系。等他完完全全想起来那些被遗忘掉的事情的时候,听筒里面已经换成了实乃梨清甜的略带些许无奈的声音。
「呀~抱歉抱歉~刚刚拨通电话,手机就被杰克那个家伙给抢去了,真是对不起高须同学……」
……打工……栉枝同学……杰克……怪眼小子……
「高须同学?为什么不说话啊,你在听吗,高须同学?」
实乃梨关切的声音里带有略微担心的急促。
终于,断开的思维再次成功衔接……啊——!
想要大声喊叫起来,害怕不妙的声音会被对方听到,龙儿忍住没有叫出声。
「还在睡觉吗……昨天晚上是不是……算了,刚刚杰克跟你说过已经到打工时间了,赶紧收拾一下过来吧,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我可以帮你请一天假,不要看他骂人的样子很凶,实际上是一个挺不错的家伙——要我帮你请假吗?」
「啊~~~不、不要……我没事的,时间还来得及,我会在规定的时间里赶到的,请一定要相信我……!」
急忙拒绝的同时,另一只手还举在半空中伴随着说话的声音快速摆动着。
电话另一端的实乃梨开心地笑出了声,似乎隔着听筒就已经把龙儿这副傻呆呆的模样看在了眼里。这使他窘迫极了。
「好的,我相信你,正因为是高须同学,所以我才会相信……那么我先在这里等你啦,半小时后见!」
挂断电话,呆立了一下,然后站起身,光着脚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
明媚的阳光挂在西方已经有些发红了的天空上,几只黑色的小点在晚霞上映前的幕布里互相追逐嬉闹着,那是自由翱翔在天空中的鸟儿。
望着那颗永恒不变的圆圆的太阳,虽然它依旧努力地向周围散发出刺眼的明亮光线,可是已经呈现出颓然西下的趋势——今天果然是一个很不错的天气呢。难道这就是世人口中所说的风雨之后的美好景象吗?
浑浑噩噩之中,自己已经在床上躺过了一个夜晚外加大半个白天。
好在今天是周末,所以不用担心上课会迟到。龙儿的脑袋虽然还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可是对于这一点他还是记得很牢靠,不然的话昨天晚上自己是不会熬夜到那么晚才回家的。
离开窗户边走到衣架前面,拿起昨天在杰克店里得到的上衣和裤子,有气无力地一点点穿着身上——咦?!
当龙儿扣紧最后一颗纽扣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伴随着脸上疑惑的表情同时停住。
隐隐约约记得,昨天满身泥水的回到家,衣服和鞋子脱下来之后就应该没有再动过才对,那么这些干净的衣服究竟是谁清洗的呢?难道说——
顺势向衣架的下面望去,刷洗干净的黑色皮鞋也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那里。在鞋口的里面,一张洁白的纸片露出一只小小的尖角,龙儿把它从里面拿出之后轻声读了起来:
「泰泰已经出去工作了哦~~~衣服和鞋子收拾好了,本来还想要再试着做些小龙喜欢吃的饭菜的,可是~~~哎~!客厅里的桌子上有一些钱,自己拿着去外面买些东西吃吧,我可能要很晚才会回来……小龙已经是大人了,妈妈呀~已经无法再插手很多事情,看到你昨天回来时的样子真是把我吓坏了,不过妈妈相信自己的儿子,所以——加油吧!小龙!」
紧接着在字的最后面,是一个动漫似的丑陋到令人发笑的泰子简笔自画像。
这个家伙,究竟知道些什么啊就加油的,真是拿她没办法!
心里虽然这样想,可是脸上还是洋溢出了温馨地微笑——对家政一窍不通的不合格母亲居然会帮助自己清洗衣服,而且还居然不自量力地尝试着去做料理,她的脑袋里究竟哪根螺丝又松掉了?
——不管哪颗螺丝松掉了,至少做的这些事情看上去还并不算太坏。
穿上鞋子走出卧室,只是稍微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下客厅,敏锐的感觉立刻觉察出一丝渺小的异样——不仅仅是桌面上多出的1000元钱,更重要的是……龙儿说不出那股强烈违和感的来源究竟在哪里。
及至来到厨房想要找些喝的东西的时候,面前的景象,使龙儿惊愕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此刻他终于明白了纸片上那轻轻的「哎」声后面省略下去的内容究竟有多么严重可怕——
一颗原本是自己要用来准备做早饭的卷心菜,被狠狠地剥去了N层皮之后,只剩下一点小到令人心酸落泪的菜心,即使是这样小的菜心还要被一把尖利的水果刀给切得体无完肤、面目全非。细碎的菜叶洒满了整间厨房里面的地板,最后的元凶——水果刀,还要傲视群雄般以一种非常危险的姿势插在木质的菜板上。龙儿不禁回想起自己前些天买到这颗既便宜又新鲜的卷心菜时有多么高兴,可是在自己粗心大意地睡过一觉之后,他就不得不永远地与这颗心爱的卷心菜说再见了。
一瞬间,龙儿委屈的样子就像是没有做错事情却被臭骂了一顿的小学生,眉头微皱,泪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他极力忍住强烈好奇的目光不去看向灶台的方向,因为直觉告诉他,那里的景象并不会比面前的卷心菜要好到哪里去。在脆弱的心灵遭受到永久性的创伤之前,还是先下手把它们解决掉的好。
这样想着的时候,龙儿已经闭起眼睛,站在厨房里平时习惯待的位置,然后用精确到毫米级的动作迅速有序地整理起被邪恶母亲糟蹋的体无完肤的厨房。
仅仅只用了十分钟时间,当龙儿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脸上已经露出了满意地微笑——一切又都恢复成了先前井然有序的完美状态。
抬眼望了望时间,现在去餐厅打工的话还很充裕,所以不用着急。
再次回到了卧室里,不明原因地疲倦——是因为刚刚收拾了厨房的关系吗?不对,要是放在平时的话,这样小的家务根本不过是小菜一碟,可是……
龙儿坐在床上,重新倒了下去。
和宫崎龙司决斗的事情,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他的心头,叫他喘不上气来。
先不考虑自己是不是宫崎龙司的对手,无论决斗的结果是输是赢,龙儿都不想看到。如果自己输掉的话,他就会永远失去大河;如果自己获胜的话,就会使原本饱受心灵创伤的弟弟再次遭受到沉痛打击。如果可以重新来过,他真想回到和宫崎龙司面对面站在雨中的那个时刻,不因自己的争强好胜去接受什么「决斗」的要求——会去接受无论结果怎样都不愿意看到的决斗,自己果然是个笨蛋吗?
更不要说目前为止的自己根本没有战胜他的希望。没有胜利希望的希望,比本身就没有希望更要可怕、更要折磨人的心灵。
闭上眼睛眉头紧锁,双手抱住脑袋在床上横着翻滚了几下,直到决心要起身赶去打工地点的时候才将眼睛再次睁开。
望向前方,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然后龙儿面部的表情凝注不再变化。
视线正前方的书桌下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个小小的纸箱,那是随着搬家从老旧的2DK里一起搬过来的。
似乎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事情的样子,龙儿下了床,来到书桌前,俯下身轻轻将那只小纸箱搬了出来。
这里面尘封着他初恋时的美好回忆。
打开纸箱的手动作是那样轻松自然,早已经没有了当初神经质般痉挛的颤抖。
面前的纸箱里,仍旧装着当初给大河看过并被她狠狠奚落过一番的那些东西:数册的笔记本和纸片、几张CD、画册和二手的MD播放器,以及几封自从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