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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2 / 2)

余伯宠和苏珊利用工具探测刨挖,小心翼翼地移走碎石沙砾,从坍塌的废墟下凿开一条狭窄的信道。他们专心致志,精进不休,不顾满是血口的双手针刺般的疼痛。随着积沙大量涌泻,一只硕大的封存严密的木箱渐渐露出一角,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木箱的规格和材质并不陈旧,上面依稀可辨大英帝国的雄鹰印鉴。两人的心狂跳不止,无须开箱验视便已确认,其中的珍藏就是当年探险队的考古成果,即令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德纳姆的财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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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余伯宠脱口叹道,却又觉得辞不达意。由雅布出发至今,经历了多少惊心动魄的变故,连自己也记不清楚,岂是一句“不费功夫”可以简单概括的,倒是苏珊的总结来得贴切。“咳,这一切好像是‘天方夜谭’里的情景……”

余伯宠如有同感,眼前的际遇确实离奇怪诞,总归缘于阴差阳错的巧合。若非威瑟暴虐不仁;将他们逼至绝境,也不会误打误撞选择通向楼兰古国的路线。而若非夹带资料的布包遗落,偏偏又被劲风吹上土墩,他们或许就和惊世骇俗的发现失之交臂了。

清理废墟的过程中,总共找到了七只木箱,同时也挖出五具尸骸。尸身的衣物还没有完全腐烂,有的手脚折断,有的颅骨碎裂,形态各异,极其恐怖。苏珊不由得哀思如潮,默默地在胸前划着十字。她知道,这些人都是跟随自己父亲共同历险的伙伴,根据记载,当年的考古队曾连续遭遇风暴和地震的袭击,想必他们正是在猝不及防的浩劫中不幸丧生的。

面对昔日的罹难者,余伯宠也不禁扼腕长叹。古人形容身后凄凉的极端字眼是“生前无知己,青蝇为吊客”,这些探险队员的悲惨境遇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多年以来,他们的长眠之地只有沙鸣风啸,连蝇虫光顾瞻仰的情况也不曾发生。如果不是自己和苏珊偶尔路过,或许他们将永远成为沉寂荒原上的孤魂野鬼。

渐至昏黄,两人已没有时间感慨伤怀。于是先在废墟旁边挖掘一道浅沟,将几具尸骨并列掩埋,然后打开箱子逐次察看,视线所及竟是一片异彩纷呈的天地。

若论数量之多,箱子里的文物未必赶得上前些日子在佛塔脚下的发现,但若论价值珍贵及保存程度,却又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期望。其中包括钱币、陶器、漂亮的丝毛织物、刷漆的家具、妇女精美的绣鞋、青铜艺术品、各种风格的浮雕和木板画等。

一块形状规则的护墙板上,居然画着一对长翅膀的小天使。苏珊惊得瞠目结舌,怎么也想不到,具有西方鲜明特色的安琪儿竟然会在遥远的罗布荒漠安家,并且时间已跨越了近两千年。迷离惝恍之际,颇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以致分辨不清这里是楼兰遗址呢,还是一座古罗马的城市。更加莫可究诘的是,到底是欧洲文明的触须首先接近这里,还是中亚腹地本来就是世界文化的发源地。

另一块切割精细的壁画断面上,有一幅欢快愉悦的生活场景。画中的男子年轻英俊,有着印度人和中国人混合的相貌,长而黑的头发打成一个松散的花结,窄而轻的头巾垂于脑后,额前装饰着一颗椭圆形的宝石。他穿着一件粉红色的束腰外衣,腰间悬挂着一把几乎是笔直的长剑。在他的背后是一匹黑白相间的“叶尔羌”花马,马鞍、肚带及鼻羁上佩戴的流苏都描绘得非常逼真。紧挨男子的是一位女郎,五官秀美,风姿绰约,穿一件淡黄色的曳地长裙。领口开得很低,内有紧而薄的胸罩,丰乳半露,铃式衣袖,并带有金银翡翠之类的饰品。她站立的姿势为两肩向后,腰身向前,显得媚态十足。

那男子举着盛满美酒的玉碗,女郎则拿着一只玫瑰花冠。余伯宠和苏珊目不转睛,如痴如醉,不知画中的男女是一对郊游踏春的夫妻呢,还是两个私奔途中休憩欢饮的情侣。

除此以外,他们又看到了满满两箱捆扎整齐的文书木简,其中有汉文、婆罗谜文、粟特文及大量的佉卢文等。

佉卢文是公元前三世纪流行于印度西北、阿富汗一带的文字,公元后的几十年内成为中国西域一些地方的通用文字,而在龟兹、和田、鄯善王国,这种文字的使用时间更加长久。由于王国消失城市废弃,这种文字也湮灭在流沙涸海之中,直到十八世纪才星星点点地返回人间。考古专家对于这种死文字的认识来自双语钱币,一面是汉文一面是佉卢文的钱币出土于塔里木盆地;一面为希腊文一面为佉卢文的,出土于曾经希腊化的阿富汗。因为数量稀少,破译起来十分困难,随着德纳姆爵士在楼兰遗址的探索发掘,才重新在世界范围内掀起了对佉卢文的研究热潮。考古的诱人之处,就是通过蛛丝马迹还原出缤纷多彩的已经消失的历史,而这些死去千年的文字无疑正是解读古老岁月的重要密码。

就像终年拣破旧布头为生的人突然拾到一整匹典雅华丽的锦缎,余伯宠和苏珊沉浸在梦幻般的惊喜中。审视翻阅之际,又架起照相机拍照记录,正要打开最后一只箱子,苏珊的身躯却轻轻摇晃了两下,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余伯宠悚然变色,慌忙上前搀扶,伸手探鼻,呼吸犹在,只是人事不省。他明白,这是长期干渴导致的虚脱,只需一杯热水即可缓解症状,然而,他们的水囊早已空空如也。

其实,四五天滴水未进,两人的身体都已虚弱不堪。只因意外发现了楼兰遗址,借助于一股无法言喻的兴奋,才得以勉强支持了大半日,那种情形犹如生命垂危者为等待远方归来的亲人尚可苟延残喘一样。但是,一番挖掘劳作又似雪上加霜,当最初的激动情绪渐渐平复,无论意志和体力都趋于崩溃的边缘。

默默看着依然昏厥的苏珊,余伯宠的眼中一半是怜爱,一半是绝望。从未有过的恐慌悄悄笼上心头,头脑里越发清楚地意识到,他们正面临着一个既残酷而又无奈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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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苏珊张开双眼,看见自己躺在帐篷里,神情萎顿的余伯宠就靠在旁边。

“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余伯宠招呼道,露出一副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我没事,”苏珊少气无力地说,“那些文物怎么样了?”

“我已经照原样封存,重新掩埋起来。”余伯宠故作轻松地说,“嗨,看样子这一次无法把它们带出荒原了,只好等到下一回再说。”

“下一回?你认为我们还有重头再来的可能吗?”苏珊凄然苦笑。

“怎么没有,经过第一次尝试,至少我们掌握了沿途的地貌特征,只需充分准备水源供给,下次再来的时候已可驾轻就熟。当然,前提是及早返回雅布……”余伯宠理屈词穷,连自己也觉得像是痴人说梦。

“伯宠,不要再安慰我了,实际上你也明白我们重返雅布的机会还有多少。”

余伯宠哑口无言,颓然垂首,似乎失去了正视对方的勇气。

“我并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只不过心有不甘罢了。”苏珊幽幽叹息着,“我本来是个虔诚的信徒,如今却开始怀疑上帝是否公正仁慈,他怎么会把同样悲苦的命运施加在我们父女身上。让我们发现了稀世珍宝,却又无法完成平生的志愿,这种捉弄人的手段也太残忍了。”

余伯宠凝眉蹙额,纡郁难释,却又强作镇定,委婉劝解:“好了,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与其把精力放在怨天尤人上,不如抓紧时间多休息一会儿,天亮继续赶路。只要一息尚存,我们就不该放弃。”

话虽如此,想要安心入眠却也不易。缺水造成的痛苦正不断地折磨着两人,眼角干涩,咽喉肿胀,胃部痉挛,浑身瘙痒,躯体内外几乎没有舒服的地方。辗转反侧熬到了黎明时分,总算困倦不支,和衣假寐了片刻。

翌日整装出发,沿着满目凄凉的荒原旷野蹒跚前进,周围的景象加剧着内心的恐惧。枯死的湖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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