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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1 / 2)

>文化遗产的有识之士。”

“怎么没有,伦先生不就是一位迷恋西域文化的头面人物吗。”余伯宠说,“但他只懂得利用政府的招牌营私舞弊,使原本艰难困苦的考古行动又注入一股血雨腥风。相比之下,我早年的盗墓生涯反而显得高尚了许多。”

“像他那样的奸恶之徒难得一见,我们似乎不可一概而论吧。”方子介辩解道。

“错了,‘白沙在涅,与之俱黑’,只怕其他渎货无厌的高官显贵还不如伦先生这么委婉含蓄呢。”余伯宠正色道,“掠取大批文物的布莱恩固然可恨,临行前留下的一句话却发人深省,他说,在缺乏合理机制的前提下,个人的奋斗不可能化为促进社会进步的动力。教授,如果你对这个暗无天日的世道还有一点清醒的认识,就不该再抱有什么自欺欺人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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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介愁眉紧锁,神情颓唐,沉默了片刻,说:“布莱恩的话也许有一些道理,你对时局的观感也无可厚非。可是,就像父母身世皆乃命里注定一样,国家和民族也不容自己选择。即使国势衰微,内忧外患,也不该推卸应尽的责任。我早就说过,土地和物产仿佛国家的血肉,一脉相传的文化才是国家的灵魂。伯宠,假如你的良知未曾泯灭,怎么甘心自暴自弃,放纵沉沦。”

“教授言重了,”余伯宠感叹,“凭我一己之力,恐怕无法承担如此深厚的期许。”

“怎么不能,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眼前不就是一个弃恶扬善的机会吗。伯宠,请你想一下,倘若得不到有效保护,这些文物的出土还有什么意义?倘若只想把文物占为己有,我们和倒行逆施的伦庭玉又有什么分别?唉,果真是那样的话,你方才对我的救助也全无必要,还不如让我困死在茫茫荒漠里反倒干脆。”

方子介嗓音嘶哑,脸上布满焦灼和悲切,近乎负气的语调绝不像是矫揉造作。在场的众人无不动容,余伯宠也深感不安,轻轻叹道:“教授,我理解你的苦衷,但夺取文物既非一人之功,我也不便擅作主张,还得听听合作伙伴的意见。”

说着,目光游移,首先向卡西列夫望去。卡西列夫耸耸肩膀,扬起手里的一包银洋笑道:“你可以将我排除在分配计划以外,有了这么多现金,我和弟兄们的买卖已经够本了。”

余伯宠微微一笑,目光又转向哈尔克,未及开口,哈尔克已大声嚷道:“为什么看我?我答应进入沙漠只是来对付姓伦的坏蛋,和这些旧家什破木简有什么关系?”

最后,余伯宠看着苏珊,稍显犹豫地询问:“苏珊,此时此刻,你总会有一些想法吧。”

“是的,”苏珊果断回答,“我认为你应该顺从方教授的意愿。”

“什嘛?”余伯宠惊诧地说,“你翻山越岭赶赴西域不就是为了寻找这批文物吗?”

“不错,”苏珊说,“我来到西域是为了寻找楼兰文物,但究其根本,也是想让我父亲的发掘成果不至于埋没。如今看来,这个目标已然实现,我还有什么理由感到遗憾呢?”

“这么说,”余伯宠犹自疑惑,“你已经决定放弃……难道一点也不后悔吗?”

“为什么后悔?”苏珊晏然自若,“经历了这一番风云变幻,使我明白了不少事情,一个人切忌贪心不足,否则永远不会有快乐的时候。伯宠,我能够几次摆脱厄运,又能在彻底绝望的情形下与你重逢,已经是上帝的格外眷顾。除此之外,似乎不该有更多的奢求。况且,方教授的民族情感和维护文物的信念令人敬佩,如果你的救援行动是代表正义的话,又怎么可以让这份热忱受到伤害呢?”

余伯宠更加意外,实际上他何尝不想成全方子介的苦心,但基于获取楼兰文物也是苏珊念念不忘的夙愿,内心不免颇费斟酌,谁知看到苏珊的态度竟如此慷慨洒脱,不由得如释重负。随即把那些交通证件连同剩余的银洋一起递给方子介,笑着说:“恭喜了,教授,你已经赢得了这批文物的支配权,但愿你可以给它们安排一个理想的归宿。”

方子介喜出望外,热泪盈眶,嘴角牵动了几下,像是要开口致谢,却由于过分激动,最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消除了分歧,凝重的气氛一扫而空。大家开始忙着收拾行李,整顿车马,即将踏上归程。此时营地周围还倒卧着七八个毙命的侍卫,虽然都是伦庭玉的“死党”,却也是身不由己的傀儡,任其抛尸荒野毕竟于心不忍,于是余伯宠嘱咐民工加以掩埋,也算稍稍告慰一下不幸的亡灵。

和别人的轻松相比,苏珊却惘然若失。自从了解真相,她对哈尔克就怀着一份难以弥补的歉疚。偶尔偷窥探望,眼光正巧和对方相遇,不禁如芒在背,面红耳赤。

哈尔克见状徐步走来,若无其事地笑道:“你害羞的样子还真好看,小余这家伙倒是艳福不浅。”

“哈尔克,实在抱歉……”苏珊嗫嚅着。

“嗨,有什么可抱歉的。”哈尔克摆了摆手,“就要离开沙漠了,趁早把那些不痛快的记忆都丢在这个鬼地方吧。”

话说得轻巧,做起来又谈何容易,尤其看到哈尔克右手上的绷带血渍宛然,苏珊的负罪感便无从排遣,但沉思冥想,又有几分挥之不去的迷惑。“你和伯宠的计划虽属机密,却也不必对我隐瞒得滴水不露吧。如果事先给予一点暗示,也许所有的误会都不存在了。”

“傻姑娘,你以为自己是个善于掩饰的人吗?”哈尔克说,“即便假意屈从伦庭玉,眼神里也总是燃烧着仇恨的怒火。知道么,每次伦庭玉召见你的时候,唐怀远就会把上膛的手枪揣在兜里。”

“啊,”苏珊恍然惊醒,“你已经察觉……奸诈的伦庭玉从来没有信任过我,所以那晚故意闯入营帐寻衅滋事,就是想及时制止我的鲁莽行动。”

“是呀,我总不能眼看着你以卵击石,只有设法转移视线,却没料到你的反应如此激烈。”哈尔克苦笑,“不过,这样也好,被你一闹,伦庭玉对我的戒备明显放松,以至于最后落入我们的陷阱。”

“可是……你为此付出的代价太沉重了,被我削断的四根手指再也长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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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的,”哈尔克不以为然地举起右手,轻轻笑道,“我这只手沾染过太多人的鲜血,或许早就该挨上一刀。略微可惜的是,今后再也不能弹奏热瓦普了。”

越是满不在乎,苏珊越发惭惶忸怩,垂头看着地面,恨不能找条沟缝钻进去。

“好了,不谈这件事了。”哈尔克试图替她解围,“如果还有兴致的话,不妨给我讲讲宝日娜的消息。”

苏珊心头一沉,神色黯然,踌躇着说:“对不起,哈尔克,我只能告诉你一个悲惨的噩耗。”

哈尔克的笑容倏尔收敛,凝眉忖度了片刻,异常坚毅地表示:“说吧,我能够挺得住。”

苏珊稍作沉吟,尽量使用婉转的字眼,缓缓追述着宝日娜舍身营救,中弹殒命的过程,谈及她临终前痛心疾首,懊悔无及的情形,不由得怆然涕下,哽咽难言。

虽然已受到提示,并有过不祥的预感,但由苏珊亲口证实之后,哈尔克的反应依然哀痛欲绝。他紧闭双唇,想极力保持镇定,但虬张的胡须禁不住剧烈颤抖,两颗泪珠在眼眶里闪烁转动,终于沿着因凄苦而扭曲的面孔滚滚滑落。

看到铁骨铮铮的汉子如此伤心,苏珊的情绪也无法控制,想要说几句宽慰劝解的话,又觉得实在难以措辞。诚惶诚恐之际,眼光四下游移,忽然瞥见不远处瘫坐出神的伦庭玉,顿时义愤填膺,迈开大步赶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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