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然良久,崇祯问道:“贤卿,依你之见,毛文龙到底该不该杀?”
听此一问,温体仁心怀大好,看崇祯的神色,他可以断定,崇祯没有这么问过周延儒,要不然不会这么犹豫。
大局已定,温体仁的心情分外轻松,分外兴奋,但仍不敢有丝毫大意,他躬身道:“皇上,毛文龙该杀,也不该杀。”
“此话何意?”崇祯不解地问道。
崇祯现在不那么深沉了,而这也就是说对他的心防越来越轻了,温体仁的心情更好,他不急不徐地说道:“毛文龙不听将令,空耗数十万粮饷,观望养敌,实是该杀,但皮岛兵将多是其旧部,袁崇焕将其处死,今后恐生变故,所以不该轻易杀他。”
这话听起来确实言之有物,但实际上说跟不说一个样,温体仁对袁崇焕的功过留下伏笔,不管今后形势怎么发展,他都没有说错。
沉默了一会,崇祯的脸色又沉了下来,他问道:“处置毛文龙,袁崇焕为什么不事先奏报?其后又为什么非杀毛文龙不可?难道真如袁崇焕所言事出紧急,迫于无奈这么简单吗?”
温体仁打了个沉儿,随即马上做了决断,现在只要不说袁崇焕想谋反,崇祯就不会立即处置袁崇焕,为了保险起见,能给袁崇
一只小鞋,还是多穿一只为好。于是,他说道:“先奏报,一如他在奏章中说的,是怕走漏消息,但臣以为,还有一个原因可能更重要。”
“什么原因,讲!”
“袁崇焕可能怕皇上不同意他的计划。”
看着脸色铁青的皇帝,温体仁不禁暗自得意,他这句话有正反两层意思,每层意思都会把袁崇焕向死亡拉近一步:如果毛文龙真的该杀,那袁崇焕显然认为崇祯是个不值得信任的昏君;如果毛文龙不该杀,那袁崇焕即便不是杀将媚敌,也是为了争权夺利而肆无忌惮地擅杀大将,丝毫也没将皇上放在眼里。
崇祯别的能耐没有,但听话听音这类小聪明却从不缺乏,看到崇祯额头暴起的青筋,温体仁赶紧跪倒在地,诚惶诚恐地说道:“皇上息怒,臣罪该万死。”
好一阵子,崇祯才将情绪平稳下来,说道:“温卿,还有什么话都尽管说,朕看重的就是你在朕面前不说假话,敢于得罪天下人的忠心。”
“谢陛下隆恩,臣以为袁崇擅杀毛文龙,而不将其解至京师问罪,可能是迫于无奈,但更可能是怕毛文龙有朝一日卷土重来,威胁到他。”
温体仁这得同样含而不露,却杀机森森,紧紧扣着上面的思路。如果毛文龙有罪,而崇祯却不严惩,显然还是认为崇祯是个昏君;如果毛文龙有功无罪,那将他解至京师,袁崇焕岂不是自讨苦吃?总之,袁崇焕里外都不是好人。
温体仁走了留下了心血翻腾的帝走了。
祯提笔在手,准备写下对袁崇焕奏折的批文。
虽然早已有了见,但真要写这个批文时,怒火又从心底泛起。这股怒火和对其他人的怒火不同,既深而重参杂着一丝丝其他的莫名的东西。
忽然,嘴现出一丝狠戾的笑纹,刷刷点点,批文一挥而就:“毛文龙悬踞海上,饷冒功,朝命频违节制不受,近复提兵进登,索饷要抰,跋扈叵测,且通夷有迹犄角无资,掣肘兼碍。卿能声罪正法,事关封疆安危,外原不中制,不必引罪,一切布置……听便宜行事。”
几天后,崇祯又给兵部下了一道谕旨重申他对袁崇焕斩毛文龙的看法:“朕以东事付督师袁崇焕,固|
第一百六十八章 警讯
月的铁岭山区,正是林深树密、草繁叶茂的季节,兽又肥又壮。士兵们先是散落在密林中敲梆呼叫,驱出飞禽走兽,然后手拉手,将它们赶进射猎的围场,让将士们练马习箭。
一声令下,顿时万马奔腾,儿郎们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场面蔚为壮观。围场的终点是辽河边界,每次追至辽河,兵将们便折返马头,不敢擅越。
这是皇太极和范文程、三大贝勒等率领数万军马,在铁岭以西的群山中围场射猎。
立马山头,皇太极久久凝望着辽河以西那一望无际的科尔沁草原。千里之外,草原的南端就是明帝国的长城,从那儿可以直驱明廷的心脏…京师。两三个月后,他要在那儿进行一场豪赌,赌注就是举族的存亡。
豪赌,每每想到这两个字,皇太极的心情便沉重之极,因为一旦输了,就是举族皆亡之局,而胜了,却只不过是从袁崇焕的重压下暂时脱身而已,谁知道明廷今后还会不会再出现袁崇焕似的人物,虽然几率极小,但并不是不可能。
如果不是别无择,没人敢做,更没人愿做这样的豪赌,皇太极更是如此。此番千里奔袭,不仅他要做的事必须环环相扣,不能有一丝差错,而更为重要的还是明廷方面必须密切配合,必须和他预想的一样**才行,但即便如此,他一切都做得万无一失,明廷也配合得滴水不漏胜负最终的决定权依然不在他手中切都只是尽人事,最终只能听天命,但他别无选择,他只能死中求活。
与袁崇焕争锋辽东,他必无,这倒不是说袁崇焕有多了不起,而他有多不堪,这是双方的势所决定的。袁崇焕身下坐的是一头大象,大象身后更有广阔的天地供其回旋,而他身下的只是一只狼而已况还是一只被关在狼圈中的狼。狼虽勇猛凶悍,雄健矫捷,但大象只要还有活动的能力,并能朝着目标推进不剑走偏锋,狼就没有丝毫机会。
皇太极因为了大势所以采纳了范文程的离间计,但又因为关系太大,胜算太小,所以虽明知非行不可,他仍对从西线突入举棋不定,下不了最后的决心。
毛文龙被杀、袁崇焕将岛兵马重新整编的消息传来皇太极即下定决心,实施范文程的计划。不过一年时间即便旷野争锋,他也已没有必胜的信念今袁崇焕又成功斩杀毛文龙,可以想见用多久,皮岛就会成为他的噩梦,到时不得不分兵两处,前后布防,但只要被袁崇焕突破一处,就是一溃皆溃之局。
既下定决心,就没必要再等,时间不在他们一边,如果袁崇焕一旦补上西线的漏洞,他们就再无生机。
铁岭猎结束后。皇太极几乎从早到晚都与范文程在一起旦夕谋划。他们就突入长城后。可能遇到地种种情况预想了相应地对策。而后又根据密探传回来地情报。随时调整对策。现在。随着行动时间地一点点临近。他们越来越担心一个问题。那就是西线明军方面是否突然有什么变化。
为此。他们一直密切监视着西线。好。西线一如既往。防御松散。兵甲不备。士卒不练。城郭不全。没有任何变化。
除了这个。他们还在焦急地等候着另一个消息。
“无锋锐之刃则无以行仁义。”
看着陈海平地回书。孙传庭地眉头越皱越紧。
八月十七日。申子岳报来确实地消息。察哈尔部地速月台吉等人大肆串联。极力鼓动林丹汗夺回祖上失去地旧地-归化。
综合各方面的消息,暗部给出的评估结论是:察哈尔部西侵的行动已经不可避免。
虽然陈海平给以他全权处理蒙古之事,但这等事自然也要告知陈海平,而陈海平给他的回书则一如既往,托他全权,唯一多出的一句话就是这句“无锋锐之刃则无以行仁义”。
这句话的意思很清楚,就是立威。
有恩无威,结果绝对不会好。这话要是放在个人身上,可能多少还有失偏颇,但要是放在一个集体,有其是一个民族身上,那就绝对是真理。所以,在融合蒙古的进程当中,立威是必须的,而且一有机会就要做,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做。
这个问题孙传庭自然清楚,他也绝对赞同,但问题是,立威立到什么程度,这个尺度可是太不容易把握了,因为这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微妙平衡。
首先,要保证不能打破察哈尔部与女真人之间的平衡,而这也就是说不能把察哈尔部打的太狠了,目前还需要察哈尔部牵制女真人。
其次,是不能有损他们和顺义王卜失兔之间的平衡。
在目前,他们和卜失兔的关系良好,但如果现在就顶着卜失兔的名义大肆扩张,那就不可避免,他们和卜失兔的关系必然要出现裂痕。
这是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即使卜失兔自己安于现在的地位也不行,因为大部分土默特部的人不会安于现状。
说到底,这还是他们现在的力量尚不足以遏制某些人的野心。
以他们现在的力量,独自打垮林丹汗的进攻是十拿九稳的,但伤亡必定小不了,林丹汗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