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上,用毛巾擦着头发。发丝湿滑的样子让沈书枋联想到蛇,他彷佛是希腊神话里的美杜沙,让他不敢正眼看他。
拉依奴知道沈书枋在自己身后,但他装作没看见,继续手边的工作,沈书枋倚着门框,良久,才敲了敲门板,引起注意,「为什么不用吹风机?」
「我讨厌它的声音。」
「你没办法用毛巾把头发擦干。」
「我有时间。」
沈书枋一手撑着脸,有点伤脑筋,「让我帮你。」
「不用了……」
沈书枋装作没听到对方的话,从衣柜里拿出另一条干净的毛巾,坐在拉依奴身边,他拾起拉依奴垂在地上的发丝,包在毛巾里搓揉。拉依奴放下双手,毛巾盖在头上。
「你跟你弟弟一样。」
覆在毛巾底下的清澈双眼望着他,让沈书枋怪不自在,他早就知道,却没有细心注意,被那美丽的脸一望,他几乎是自卑地回避,他希望他也有一张年轻貌美的脸,因为美丽彷佛是特权的通行证,是注目的焦点,也许生活还能顺心一点;他不需要对自己诚实、他不需要做自己,他只要有年轻貌美的本钱……
「我和阿榕不一样,他为人正直、热心助人,我只是看不下去。」
「我不懂中间有什么差别。」
人喜欢看美丽的事物,报章杂志上的美女哪个不是无邪大眼?沈书枋逼自己面对那张脸,即使那张脸像一面镜子反射出自己的丑陋,让他越看越讨厌。
「我脸上有什么吗?」
「你很漂亮。」
「长相对我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
「你这种话会气死一大票人。」
「我来自和你不同的环境。」拉依奴的眼睛看得沈书枋发毛,让他想起某种讨厌的触感,拉依奴沉默了半晌,转变话题:「阿榕不回来吗?」
「嗯,他有约会。」
光用毛巾擦,根本无法把头发擦干,「帮」了好一阵子,沈书枋终于丢下毛巾,从柜子里拿出吹风机,插上插头,直接把人拉到风口下,拉依奴怪叫了一声,但在吹风机轰轰的声音底下,沈书枋没听见。
吹风机一下就把头发吹干了,沈书枋把吹风机收回柜子里,又拿了把梳子帮拉依奴梳头。拉依奴虽觉得奇怪,但还是乖乖站在沈书枋面前。沈书枋替拉依奴绑了个高高的马尾,再把马尾编成辫子。
「别浪费它。」
「浪费什么?」
沈书枋没有回答,只是从衣柜里拿出拉依奴没看过的衣服和鞋子。
「你喜欢吗?这些衣服太小了,我穿不下。」
「那你为什么还留着?」
「我从没穿过它们。」他觉得自己长得太高了,他不喜欢自己的样子,买这些衣服不过是为满足自己的想象,当他心情不好时,他可以想象自己穿着它们,来让自己好过一点。
活在想象世界里,总是好过活在现实世界。
「我以为你讨厌我。」
「不……我只是……」他把剩下的两个字留给自己:嫉妒。「工作的事让我忙昏头了,心情不太好。」
拉依奴看沈书枋的表情就知道他在说谎,但他没有多做回应,他换上沈书枋拿出的衣服和鞋子;看着镜子里的人,拉依奴觉得里面的人长得好不像他认识的自己但以前的自己他也没多喜欢。
「你的尺寸刚刚好。」沈书枋道。
剪裁贴身的黑色长版上衣搭配蕾丝袖口,白色丝带捆着领口和腰,黑白条纹的长裤裹着双腿,使拉依奴看起来像穿着小洋装的歌德公主,他不禁皱眉:「地球的材质和母星很不一样。」
「你会习惯的。」沈书枋微笑,拉依奴突然道:
「除了不回来吃饭,阿榕还说了什么?」
「怎么了,你们吵架了吗?」
拉依奴没有回答,反之,他望向窗户。沈书枋住的地方位在十一楼,楼下就是马路,对面是另一栋公寓型住宅,附近有座公园;风从窗户清爽地拂入,拉依奴突然转身跑向窗户,沈书枋吓了一跳,但他还来不及叫住拉依奴,拉依奴已经跳到窗框上。
「你要做什么?」
「我去找阿榕。」
「从窗户?」
「我有翅膀。」语毕,拉依奴放开扶着窗框的手,整个人掉了下去。沈书枋本能地冲到窗边,以为自己没有抓住他,一定会见到血肉模糊的景象,但沈书枋在窗边看到的却是拍着翅膀向上腾起的拉依奴,他望着他飞出窗口,好生羡慕。
作者有话要说: 沈书枋哥哥借衣服给拉依奴是我满喜欢的桥段。
我们都有想穿的衣服或想穿的鞋子,但自己却穿不下的感觉,有时候,买一项物品不在于它能不能用、能不能穿,而是在于拥有。
☆、第四章……4
「我有翅膀。」语毕,拉依奴放开扶着窗框的手,整个人掉了下去。沈书枋本能地冲到窗边,以为自己没有抓住他,一定会见到血肉模糊的景象,但沈书枋在窗边看到的却是拍着翅膀向上腾起的拉依奴,他望着他飞出窗口,好生羡慕。
4。
柳玉夜留着一头甜美的中长卷发,染成褐色,散发小女人的风味,她穿着黑色短大衣、灰色短裙,配上丝袜和黑色高跟鞋,虽是上班族打扮,沈舒榕仍觉得她比其它OL亮眼,她背着小巧的银色皮包,头发随风飘动。
「今天的风好像特别大。」柳玉夜抬头望向天空,一架飞机飞过。
两人下了班就就近到信义区的电影院,等待买票的时间也是情侣们依偎细语的时刻,看着排在自己前面的其它情侣,沈舒榕越想越紧张,他不知道要聊什么才好,也担心自己说错话会给柳玉夜留下不好的印象。
有些人谈恋爱如粗茶淡饭般无味、有的如蜻蜓点水自然而然,但有些人精心算计、巧言令色,只为掳获伊人芳心,不过也有人像沈舒榕这样,平常都听别人的建议,真正换自己上场时,不该怎么办才好,还好柳玉夜提起工作上的辛酸,让两人有共同的话聊。
买了票后,离开演还有一段时间,柳玉夜提议到美食街买点东西吃,沈舒榕点头负荷,事实上,直到电影开演、电影结束,两人走出放映厅,沈舒榕也只有点头的份。突然间,他恨不得过程快转。
爱情电影不过就是两个陌生人在结局变情侣,中间穿插亲吻、□或吵架,双眼瞪着屏幕,两人无法沟通,即使柳玉夜坐在自己身边,沈舒榕仍觉得她离自己好远,他为什么喜欢她?为什么想追她?是因为她是柳玉夜,还是因为她很正、她是办公室之花?
天色早已暗了,路灯将行人的影子拖得好长。沈舒榕提议开车送柳玉夜回家,但被婉拒了,于是,两人步行前往公车站。一路上,两人聊天的话题绕着电影打转,柳玉夜说现实不可能像电影般美好,沈舒榕点头。
他不知道,自己被跟踪。
拉依奴像壁虎攀着墙壁,藉翅膀的助力,在大楼与大楼之间跳跃,他匍匐在楼房的屋顶上,在夜色的掩护下——以及走在马路上没人会无聊到抬头看——没人发现他。他观察沈舒榕的举动,沈舒榕紧张到讲话结巴、还差点踢到地砖跌倒。他学柳玉夜的动作:将多余的发丝掠到耳后、抿嘴唇、笑的时候用四根手指的范围掩嘴……
他羡慕他们。
他没有跟自己喜欢的人坐在「看起来很安全」的地方吃饭、走在「看起来很安全」的地方,边走边聊天,反之,他们常常躲避来自主塔的人的追缉,片刻的安宁似乎都是罪恶。
沈舒榕和柳玉夜快走到公车站时,一名穿着连帽外套的男子跑过他们身边,抢走了柳玉夜的皮包,柳玉夜一个重心不稳被拉倒,沈舒榕扶住她,而那抢匪没跑多远,沈舒榕就看到一抹影子飞出,下一秒,那抢匪不见踪影,但惨叫声由近而远传来。
等等,由近而远?
几秒之前,躲在行道树上的拉依奴看到这一幕,俯冲过去,双手抓起那抢匪的肩膀,将他往上抛,抢匪哪料想的到突然杀出的程咬金像老鹰抓小鸡,当然只有惨叫的份。拉依奴拍着翅膀飘在沈舒榕和柳玉夜面前,柳玉夜张着嘴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