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部分(1 / 2)

>  身后传来柔软的脚步声,朱华并未回头,却问:“穷奇,你来做什么?”

“邙山君,有件事我想告诉你。”穷奇不奇怪朱华敏锐的耳力,低沉道。

“攻下岛再说吧。”

穷奇低了头,抬起又道:“还是现在说。”

朱华哼了一声。

穷气望着他在浓郁的夜色中清绝的背影,思忖片刻,道:“日月珠。”

朱华不耐道:“日月珠怎么了?”

“教主给的。”

静默了许久,穷奇只听得到船破海浪的声音。

朱华猛然回头,锐利的目光盯进穷奇的瞳孔。两个人默默对视很久,谁都没开口说话。

当初送日月珠时白小三便言辞含糊,现在想来日月珠本就是截教的宝贝。

朱华从口袋中掏出日月珠,丢在穷奇面前,“等攻了岛,你还给他。我不愿再受他恩惠。”

穷奇低头看了看日月珠,却不捡,又抬头看着朱华,依旧是一如既往的低沉嗓音:“要催动日月珠,需要消耗术者同等的力量。邙山君,你在邙山一战用日月珠时,觉得自己的力量被消耗了么?”

朱华蹙起眉头凝视着穷奇。

穷奇继续道:“教主命我寻回两千年前封神时丢失的日月珠,他用自己的血唤醒了它。所以,你使用日月珠,消耗的只会是通天教主的力量。”

“你把三千水族的魂魄吸走,教主那时痛苦到昏死过去。但是他怕你知道,事后什么都不肯告诉你。”

朱华碧绿的眼眸在夜色中难辨神色。

“他怕你知道日月珠是他给的,你就不肯用了。他怕你不肯收,就让你以为是白狐主送的。他怕你知道日月珠里有他的血,你会嫌弃脏……他……”

“住口。”朱华突然道,迫近黎明的冷光洒落在他的红衣乌发,勾勒出一个孑然的轮廓。

“……他怕你知道他故意瞒你这件事,你会嘲笑他……”穷奇却并没有住口。

朱华只是静立在清光中,却没有回应。

“邙山君,你嫌弃他吗?”穷奇问,它刁起地上的日月珠走过去放到朱华虚握的手中。

“请不要嫌弃教主。他怕是也活不了太久了。就算装,也求你哄哄他,可好?”穷奇低低地说。

得不到朱华的回应。它叹道:“真的不会让你委屈太久,绝对不会太久了……”

朱华紧紧握着日月珠,仍是一言不发。

穷奇放弃道:“如果实在不行,就算了。邙山君,那就只求你不要把日月珠扔掉可好?教主要是知道了,一定会伤心。”

光影中,朱华头埋着,看不清表情。

五千精兵出其不意,箭一般射入敌巢。

果不其然,海峡两岸的岛屿守卫坚固。然而,并未见敖灵所说的亡魂。

众将不知何故,但见主帅杀气冲天。朱华化作一条赤红如火的巨大蛟龙,飞入云层,霎时间气象陡变。

唐军攻入了烛龙安置行辕的岛屿,战鼓如雷,杀声四起。

朱华手握丈八蛇矛,已不知刺中了多少具身体,矛杆都沾满了血,他白皙的手指也一片猩红。

他发泄般嘶吼着:杀!杀!杀!

遇到烛龙之时,他也没有辨认出来。他所想的只有杀进去,找到那个人。

朱华的矛法已是登峰造极,当初邙山一战,即使敖顺都败在他的的手下。

朱华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大高个有点难缠,然而厮斗数十回合,还是将这人刺于矛下。烛龙与通天教主交手已受了伤,否则也未必会败给朱华。他显出原形,是一条龙,朱华微微一愣。

然而他并不多想,只是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朝云峰下的大殿杀去。

水牢之中,亦能听到外面的厮杀声。

通天教主闭上了眼。

他知道攻岛的人是谁,也只能是那个人。

水牢门外响起了兵刃相搏的声音,有人倒了下去。牢门发出兵器击打的巨响,震耳欲聋。

通天教主用尽最后的法力,收起了水牢的结界。

门被破开,那人一身朱袍,长发飞扬。手握染血的长矛,目光沉毅决绝。

小铁窗投下的苍白天光中,通天教主已体无完肤,右腿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蜷曲着,倒坐在满池血水中。

朱华从未预料自己有一天会看到他的师尊这般模样。

太习惯他的所向披靡,从容不迫。而今却是谁把他一步步逼到了这般田地?是谁逼得他不得不拿这副虚弱不堪的身体做筹码?是谁逼得他像落魄的狗一样蜷在墙角?是谁逼得他忍气吞声低头受辱?是谁逼得他吐血还要往肚子里咽,心如刀割还要佯装微笑!

是他朱华,是他朱华!

竟是在这昏暗的水牢中,五百年来朱华才第一次看清了通天教主,也看清了他自己。

整整五百年,除了责难和侮辱,他为他的师尊做过什么?

——竟是我把你一步步逼上绝路的么?朱华的眼眶酸涩,心如刀绞。

他蹚着水踉跄走过去,蹲在通天教主身前。

通天教主眼前一片漆黑,但他说:“朱华,我没事。”

朱华听不到他的声音,只能看到他干裂的嘴唇在蠕动。

我没事……我没事……我没事……

——五百年来这句话你常常挂在嘴边,我每次都理所应当地相信。可是现在你连话都说不出了,却还要告诉我你没事……

——总以为你心思多爱算计,其实你根本是天下第一傻子……

朱华突然簌簌落下两行热泪。

他站起身,挥下丈八蛇矛,劈砍着通天教主手脚上的铁链。

一声一声的铿锵。

外面杀声漫天,哀嚎遍野。这里却静得只能听到砍铁链的声音。

收了蛇矛,朱华倾身抱住了浑身冰冷的通天教主。

在纷飞战火中,脚步沉重地走出去。

天空又飘起了雪,朱华坐在大殿前的台阶上,拎着酒坛子喝酒。

穷奇卧在他脚旁,道:“我感受不到狰的灵气,他不在方圆五百里之内。”

“教主说,当初怀疑容瑾是使共工复活的巨鳌,他那时能在行辕中隐约察觉到巨鳌的气息。所以他在离岛前布了一个困元阵。困元阵并不是个实用的阵法,因为一年中只有一日可启动,但一旦启动,连大罗金仙都得乖乖显出本相,无法逃脱。教主请白狐主变成敖灵模样,混入烛龙的岛上,将敖英救出。他自己则牵制住烛龙。临去岛前教主令狰将容瑾诱入阵中,本只是为了逼他显出原形将其困住,因为事情还没弄清,所以教主并未要杀他。”

“可邙山君你却说,容瑾是死在诛妖阵中。而且,”穷奇深深蹙起眉,“容瑾死后,显出的是一只普通的龟,而非那巨鳌。”

“难道教主想错了……巨鳌另有其人?”

“另外,白狐主又是被何人打成重伤的?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

“狰又身在何处……”

“穷奇,”朱华忍不住打断他,“别啰嗦了。”

他仰脖灌下一口老酒。纷纷扬扬的洁白雪花飘落在他的黑发和红衣上。

穷奇本也不是饶舌的人,只是怕朱华误会通天教主,才这般急着解释。它闻言便趴下了头,枕在朱华脚边的台阶上。

“白小三不是通天教主所杀,这事我清楚。”少顷,他慢慢道。

“至于容瑾的死,也很蹊跷。通天教主若想杀他,何必动用阵法?又何必把阵法布在岛上,像生怕我们看不到似的。这更像一种警示。”

“正是如此!”穷奇又抬起了头,“他本就是为了用困元阵比容瑾显出巨鳌元形,目的也是为了让你们看清他。”

“可容瑾并不是巨鳌,而通天教主又说他在大营中感觉到巨鳌的气息。”朱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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