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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部分(1 / 2)

>  麇谷居士在看台下叹了口大气。

粗汉子瞥都没瞥他一眼:“信伯的期望太高了。”

“阿蛮很用功的。”麇谷居士不由为苏令蛮抱冤,她日日借着练针灸的功夫练习绣艺; 他都看在眼里。

杨廷慢悠悠地道:

“若说用功……听闻段四娘在十岁时; 便聘请了千丝阁最有名的绣娘入府教女红,到如今已有七年; 是以这千鲤跃龙门才能如斯栩栩如生。”

话虽如此; 麇谷居士却怎么瞧怎么不顺眼,睨着他道:“老夫一会便告诉阿蛮; 说你觉得她不如段四娘!”

杨廷一口气噎在了喉咙口,一阵猛咳,再抬起头时; 脸颊周边隐隐泛起了一圈红,冷清的声调便带了丝怨怪:

“信伯!”

麇谷居士嘿嘿一笑,见旁边人侧目,压低了声凑过去道:“老夫早就看出来了,你这小子对我家阿蛮不怀好意。”

精壮汉子黄蜡面上一片古井无波:“是么?”

那边段四娘得了第一枚绣字花牌笑眯眯下台,景先生便起身宣布:调香开始。

调香自世家传承始,便是一件贵族方能从事的雅事。虽说大梁建制放宽了条件,可要能损耗得起香料,还是唯有身家殷实之人方能玩得起。

便有能耐玩,还得有这玲珑心思去调制,世间香料千千万,要能五味调和、闻之芬芳馥郁,更需独到的天赋。

以银钱堆,是堆不出来的。

坊间所能购得的香丸多是几种普通常见之物,便长安城里有些家底的小娘子流行衣料熏香,可这香也不过是玫瑰丸,甜中发腻,闻久了还觉脑袋发昏。

是以,这调香一门,统共报名者不足十位,连苏令蛮在内亦不过九之数。

九张小方桌上,热钵、银丝炭、铁丝网、炼蜜等物一应俱全,九位小娘子跻坐于地,满面肃穆。

众人目光不由自主地聚焦在最受瞩目的三人身上,不论王文窈,还是谢灵清,俱是世家大族出生,调香照着方子来,总不会出错——

倒是那定州来的小娘子,不知是否会有出人意料的表现了。

麇谷居士摸了摸下颔只余了几根的八字胡,暧昧地“哎”了一声:“清微,听闻你连夜写了制香册子给小师妹?”

多嘴多舌的阿冶……

杨廷黄蜡蜡的面上毫无表情,微垂的眼睫长而翘,包住了弧度优美的凤眸,他拍拍麇谷的肩膀:“信伯,一会你悠着些。”

麇谷莫名地看着他,杨廷一哂,视线落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道:

“谢道阳、房廪生,还有……那人也来了。”

当年太后头风甚重,麇谷不肯医,致使甲士临门,虽后来由杨宰辅解了围,不再追究——可圣人作为其亲子,不可能没有意见。

麇谷居士视线撩了一眼,见那面色苍白的青年郎君有着一双与杨廷如出一辙的凤眸,不痛不痒地“哦”了一声:

“挺俊。”

台上九位小娘子已经有条不紊地忙了起来。

比起苏令蛮初初学习不过三月,大部分紫服弟子制香已有几年光景,如王文窈、谢灵清之辈更是七八年不止,靠着传承下来的制香册子,早已成了浸淫多年的老前辈了——

行止间如行云流水,挑香料、碾碎、和五味,看台上已渐渐有气味散出。

苏令蛮未动。

台下人便见绿衣小娘子双目微阖、不动如山地跻坐着,不由交头接耳起来。

“莫不是制不出来直接认输?”

还有人记得切脍之时,苏二娘的动静,又提出了异议。

众说纷纭,谁也说服不了水。

看客们的议论丝毫影响不了苏令蛮,先生只给了寻常的五十种香料,而且全数是辅料,依照正常的制香步骤,辅料不成香,关键是:若完全依着制香方子来,与周遭各色香气融合后,制成的香丸恐怕会比正常状态下有添损——

到得此时,苏令蛮才真正意会到,杨廷那一管子浓墨未干的制香册子有多珍贵了。这些细小的仿佛寻常又不寻常的殷切字句随着墨香渐渐填入她脑中,让她活而化用。

恍惚间,那一日蝉鸣阵阵的午后,冷袖清风再一次拂过鼻尖、手指,矜持,与那一丝不肯流于世俗的傲慢。

苏令蛮蓦地睁开眼睛。

台下众人只见她十指纤纤如穿花蝴蝶,迅速自笸箩中挑出二十多味香料落入钵中,信手拈来成竹在胸也似,小银锄连闪,不一会便将香料舂成了细细的粉末。

与其他人以炼蜜捏完不同的是,苏令蛮并未添置蜜药,直接上铁丝网熏烤。

众人不由大失所望,这完全是门外汉才能做出之事,不由嘘声连连。

香料若不添炼蜜,只会被烤成灰,这几乎是众所皆知之事。

台下嘘声完全没有影响到苏令蛮,她仿佛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以小银匙连挑,在粉末微醺之时,她又将热钵提下了铁丝网,重新炼水调和,再上火小熬,几次再三,方止。

待另八人香丸制成,苏令蛮亦同时停了手。

台下已然嘘声一片。

概因其余八人均是制成了圆润的香丸,唯独苏令蛮沉在了钵底,成一汪青碧色澄澈的水。

楚方喧攥紧了拳头,听旁边礼部侍郎断腿没好多久的小郎君大言不惭道:

“果然是虚张声势没甚大本事,不如王家二娘子多矣。考核结束,待我报过阿爹,必纳了这姓苏的尤物暖被窝才好。”

他捏得拳头咔啦作响,正欲动手,却听那小子“哎哟”痛叫了一声,方好了的腿不知被打哪儿来的一道木椽子杵了一下,又断了。

楚方喧抬头,只见一身黄麻邋遢的汉子懒洋洋的转过身去,明明是粗壮的身子,却依稀在哪见过似的。

台下小郎君被抬着出去,台上先生们却连眼皮都未抬,九碟子香气氤氲之物一一呈在长几之上。

出人意料的是,制香先生反对苏令蛮所制香液大加赞赏。

台下有人提出异议:“调香五味成丸,这明明是丸不成丸的一滩水,如何能得魁首?”

绿衣小娘子眉微挑,似笑非笑道:

“当年制香初始称和香,和香入蜜,成香丸,可有定过香液不能称调香?”

“啪啪啪——”

景先生起身颔首道:“不错,苏二娘子不拘泥旧势,制成香液,极好。当然——”她转了话锋道:“不论是香丸还是香液,殊途同归,终究还是以”香”气取胜。”

“九位小娘子所制之香固然不差。”

“可唯独只有苏二娘想到因时制宜,其余人等所制,与众多香气糅杂到一处,已然分不清谁是谁,失之独特。唯独苏二娘之香液,近之如冷香扑鼻,清幽散漫。”

“独得一个傲与雅,不同流合污,遗世独立。”

景先生所言,已是极高评价,调香先生连连颔首,目露激动,小心翼翼地取来一只小瓷瓶将香液倒入塞好,与其余作品悉数收了起来。

剩余八位因着香气冗杂,只谢七娘与王文窈得了二、三名。

王沐之击掌而叹:“好一个遗世独立。”

自然没有人会怀疑白鹭书院先生的公正的。

毕竟头先有一个嫉恶如仇的墨国师坐镇,加之先生大多是爱惜羽毛的一方巨擘,苏令蛮这小官之女左瞧右看也没那能耐让人为其说话,这般一来,景先生的大加推崇便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

“世上当真有天纵之才耶?”

但多数人亦还是偏向于苏令蛮在定州便习过了制香之艺,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孤本册子——

苏令蛮低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便得了这么一枚花字牌,面上依然淡淡的,不见有甚兴奋之色。

麇谷肘击了下旁边,幸灾乐祸道:“看来你这调香师傅,不怎么得阿蛮欢喜。”

“闭嘴。”

比了大半个下午,日头已经悄悄爬到了最西,一轮金乌半死不活地朝下放着最后一点余光,晚霞挂在天边,给天地朦朦胧胧罩了一层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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