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现在给您组装好吗?”
“暂时不用。”
“哦。您组装时如果有问题可以打这个电话,或者直接叫师傅过来都可以。”
“谢谢。”
韩衾送走快递,收好了名片。接着又从电脑调出监视画面,人来人往中,他看到那个帽子围巾手套捂得严实的男孩还在那个角落里徘徊。
已经晃了一下午了。时不时换个位置,偷偷往门口瞄一眼,然后又缩回了原位。
有意思的游戏。
报价,收款记账,答疑,指路。韩衾的下午就是这几项活动随机播放,顺便再看看监视器里躲猫猫的小人消磨下时光。
也不知道是在等什么。
六点十分。耐不住性子的小人终于抱了两本字典大步流星地冲了出来。
没等韩衾去翻字典的标价,他抢先把手压了上去:“你真是够了。我跟那个人只是一个晚上,当时看他怪可怜的就去安慰了一下,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他要给我钱完全是个误会好吗?当时我以为……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找我了——那时候也没收到你的明信片。就是这样。”
韩衾望望他:“你声音怎么了?”
“我感冒了。”楚遥拉下围巾,露出了黑眼圈和红红的鼻头,看上去跟刚哭过一样,“所以?你能放过这件事了吗?”
倒是理直气壮呢。韩衾看了一眼后面排起队来的人,冲他勾勾嘴角:“字典七折,一共93元谢谢。”
“……”
楚遥闭了闭眼睛沉淀下情绪,半晌,才脱下手套,把书包甩到胸前,打开拉链,不紧不慢地开始找钱包。
后面的男生终于不耐烦地出声了:“同学你能快点吗?”
听到这话,楚遥反而停了手,转过头,杀气腾腾地吐出两个字:“不能。”
结果那个还高楚遥一头的汉子蔫蔫地闪到了一边。
“不用找了。”
韩衾一脸平静地接过那张红票,看着楚遥愤愤地抱着字典跑了。
图长老在。斑簌在。青烟也在。
“……一定是那时候你的催眠术在失灵。”
“还用你说。”
“可是就因为这就不打算理你了?”
“不接电话不回信息……哪怕站到他面前他都不会比你先开口。”
“可是我觉得没什么呀。”图长老的独眼依旧犀利,“我就不信以他的身份会没玩过one night stand。”
“他的操行就不用考核了。”楚遥难过地抽了下鼻子,心想那个生活克制规律得比早间新闻还准时的家伙没准还真没玩过。
斑簌从树上一跃而下:“可是分手不是正好吗?异灵的问题也不会再困扰你了。”
“只要走得远远的就好。”图长老的独眼真诚地放出了莹莹绿光,“对吧,晞?”
走得远远的。当然可以。
楚遥眼前莫名浮出那晚韩衾离开拦下的士的身影。
晞没做声,只是把青烟吹得更浓了些。
斑簌溜达到楚遥身边:“你可以让晞出马,他会忘掉这些的。”
图长老灵巧地跳到青烟里:“或者我来变一个糟糕的家伙到他身边去,这样他就会怀念跟你在一起的时候,说不定还会更喜欢你哦。”
真好的计划。
可总是哪里不对。
混杂着妖精控制玩弄人类的法术,这一区到处充满了谎言与欺骗。曾经那些可以斩钉截铁说给颜扬听是“为了生存”的话,此刻却再也无法深信不疑了。
……也许从催眠术失灵的那些糟糕日子开始,就应该考虑要如何全身而退。
“我不想再骗他了。”楚遥感冒了的声音听起来更像在哽咽,“这件事我自己来解决。不用你们帮。”
晞的声音骤然消散了青烟:“别犯傻。”
“晞,我希望你明白。他可以就那样直接转身走掉。”楚遥重新围好围巾,决然地注视着石碑,“可我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35
楚遥走后,留得斑簌和图长老坐卧在石碑前面面相觑。
“他不会是认真了吧?”
“……这算是飞蛾扑火么。”
“抬举他。”晞哂笑一声,“这算是犯贱倒是真的。”
“所以……他刚才的确说了,不需要我们了?”
“还真是有点失落呢。”
“可怜的孩子还病了。”
“就是啊……”
忽然,许多树枝从周围的树上纷纷折断,接二连三地铺到了地上,惊得斑簌和图长老乖乖收了声。
“你们两个。”晞的语气听起来冷峻又无奈,“还是下去看看吧。”
“……上午去Johnny叔叔的妈妈家了,他们家花园里装了个秋千,还新来了一位阿姨,她会做很好吃很好吃的派。”手机屏幕里韩以清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又开朗了许多,“等一下呢,我要去参加Dan的生日party。”
韩衾笑:“你一个人去吗?”
“是啊。不用担心,只有一个block的距离。”韩以清调皮地凑到镜头前,嘻嘻哈哈地笑起来,“爸爸,你是不是该睡觉啦?”
“嗯。”韩衾看了看时钟,不知不觉又到了这个点了,笑容都疲倦了,“是的,爸爸该睡觉了。”
“那就快去睡吧。别不开心了。”
已经那么明显了吗?韩衾看看屏幕角落的自己,努力敛起苦涩的表情:“你玩得开心点就好。”
“好。晚安爸爸。”
“再见。”
韩以清撅起的嘴在镜头前甜蜜一吻,然后,视频里只有一片漆黑了。
而下一秒出现在眼前的,是今天下午从围巾帽子中露出来的那双眼睛。
不应该是这样的。
韩衾记得那双眼睛里的迫切与愤怒,也清楚自己是在有意冷落。他只是不想让一切进展太快。
可以在一起拖手共度十年乃至一生的人,毕竟不会轻易遇到。
凌晨三点三十分。
楚遥在翻遍房间里所有可能藏烟的地方仍一无所获后,终于身心俱疲地把自己扔进了沙发里。
脆弱,恐慌,患得患失。
这些最近在自己身上频繁登场的感觉,在这个暧昧时分加倍地汹涌而来。
好、想、他。
冰冻一般的空气里,楚遥自己咕哝出三个字后几乎笑出了声。呵呵笑了一会,赶在眼眶湿润前果断地把脸埋进了靠垫里。
又过了一会,他听到有人在敲门。
他跑过去开门,看到自己正在想念的人穿着修身又风骚的大衣出现在了门口。
“楚遥。”
“什么都别说。”
楚遥用力拉他进屋,不作他想地压过去堵上他的嘴。韩衾似乎对他的举动并不意外,搂着他温柔而安静地回应着,在他背后不慌不忙地脱下手套。
天寒地冻的时空正一分一秒地变得春暖花开。
楚遥几近粗暴地拥吻着他,将积攒已久的渴望展露得一览无遗。他一步步将他推倒在沙发上,不由分说地跨了上去,听到他轻轻的一声呻吟和不再平静的呼吸。
然后他停下了动作。
韩衾莫名其妙看着自己被按在对方腰际的手:“你怎么了,嗯?”
楚遥满目痛心地俯视着他,对着那张怎么也拒绝不了的脸,抬手就是响亮的一记耳光:
“你明明可以装得再像一点的。”
于是没有丝毫留恋,抬腿起身,下地开灯。
再回来重新审视颜扬的那双眼睛,里面燃烧的火焰早已熄灭。
“我装不出他的灵。”颜扬委屈地揉揉脸,接过楚遥递过来的水杯。
楚遥冷笑:“为什么?你的法术也失灵了?”
“怎么说呢……”
“晚安。”不等颜扬准备好长篇大论的开头,楚遥起身就要走。
习惯被冷淡对待的颜扬也学会了从容不迫:“我都听说了。所以……想回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