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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风干的玫瑰(5)
王朔
记得有一次下楼时,我非要程家儒背着我不可。他本来担心会压着我肚子里的孩子,让我自己走。可我就是赖在那不肯自己走。没办法,程家儒只好背我下楼,恰巧被刚好来我们家的婆婆给看见了。他妈妈生气地数落程家儒快当爸爸了,还没个正形。其实我知道,老太太是因为心疼儿子才不高兴的。程家儒也明白他妈的意思,但他却故意嘻皮笑脸地告诉他妈,他只是想看看我跟孩子加起来有多重,他能否背得了。
我天真地以为我和程家儒会这样一直相爱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可是女儿出生后,一切都变了。程家儒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变得简直不可理喻。他总是莫名其妙地发脾气,弄得我晕头转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不知道他怎么了,不知道我们之间怎么了。我想,可能是他在事业上不是很顺的缘故吧。程家儒是个非常优秀的男人,聪明能干,待人真诚,同时又处事圆滑,深得领导赏识。他工作刚满一年就被提拔为科级干部,可到了副处以后,就像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上上不去、下又下不来,他为此很苦恼。我觉得,男人如果在事业上不如意,回到家里,就很难对妻子孩子有好脾气。我能理解这种心情。因为我父亲在事业上一生都不得志,回到家里,他总是绷着脸,对我也很少笑一笑。母亲不能理解父亲,她总是跟父亲怄气,跟父亲吵架。我们家里很少有笑声。我就是在这样一种阴郁的家庭气氛中长大的。所以,我对此深有体会,一直想方设法地讨好程家儒。这是我跟程家儒恋爱时他手抄给我的一首诗,是俄国诗人莱蒙托夫写的,是他最喜欢的一首诗。我一直保存着。你看,是不是可以从中看出程家儒是个事业型的男人。怡心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我,这张纸已经发黄了,但仍可以看出苍劲有力的字体。帆在那大海上淡蓝色的云雾里,有一片孤帆儿在闪耀着白光,它寻求什么,在遥远的异地?它抛下什么,在可爱的故乡?波涛在汹涌——海风在呼啸,桅杆弓起了腰身轧轧地作响,唉!它不是在寻求什么幸福,也不是逃避幸福而奔向远方!下面是比蓝色还清澄的碧波,上面是金黄色的灿烂的阳光,而它,不安地,在祈求风暴。仿佛是在风暴中才有着安详!我点点头。从这首诗当中,的确可以看出程家儒对事业有着强烈的追求。我示意怡心接着说下去。男人在事业上的不得志,就很容易触发对家庭对婚姻的不满。所以,我尽量做得更好,不想他回到家里挑出我一点毛病来。我相信,他自己会慢慢调整过来的。他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应该有能力协调好事业家庭二者之间的关系。可我想错了,程家儒不但没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不仅对我不理不睬,对女儿也是不疼不爱。以前的家务事都是他做的,突然间他什么都不做了。即使我忙得吃不上早饭,他也不帮我。晚上更是看不到他的人影,他回来就是进卧室睡觉。我一个人既要做家务又要带孩子,还要跟他一样每天去上班。我觉得自己就像澳大利亚的袋鼠一样跳来跳去,整天疲于奔命。我像是一下从暖室被扔到冰窟里。我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无论我怎么着,他就是不理我。我委屈地依在他怀里,求他告诉我原因;我写给他很多封信,回忆我们从前相爱的情景;我请他(只有我们两个人)去听音乐会。然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惘然的,程家儒依旧无动于衷。万般无奈之下,我想到另一种可以感化他的办法,那就是给程家儒找个小姐。我想,或许是因为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他对我已经没心情、没兴趣。说不定,他的某次艳遇就可以使他重新对我、对这个家充满热情。我觉得,男人如果总是那么规规矩矩、下了班就回家,连个异性朋友也没有,这样子实际上挺没劲的。
第二章:风干的玫瑰(6)
王朔
男人就应该趁女人不注意时适当地干干坏事,调解一下脑神经。因为,如果男人在外面不高兴,回到家里也难开心。我一惯主张允许男人犯错误,而且我也一惯欣赏会犯错误的男人。所谓“会犯错误”,是指男人做了不该做的事以后,却能在老婆面前装得跟什么事都没
有似的,把老婆哄得眉开眼笑。甚至心里明明知道老公是一只偷腥的猫,那她也不讨厌他,心甘情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糊里糊涂却又是开开心心地跟他过日子。这样的女人是智慧的。因为她心里很清楚,婚外情只是一种激情,激情过后也就完了,他依旧会回到自己老婆孩子身边。这时的他跟以前相比,往往更懂感情,对妻子孩子会更好。恰巧住在我们家隔壁的那个女孩子就是在酒吧当三陪小姐的,我发现她经常深更半夜地带男人回家,不是天亮以后就说分手,而是往往在早晨八九点钟了,男人才从她家里出来。她听说我要给老公找个小姐以后非常吃惊,也对我深表同情,并表示愿意帮我这个忙。她给我找来好几个女孩子,有的只有十七八岁。我很挑剔地选来选去。最后,我选了一个样子纯纯的女孩子,她是某名牌大学的学生。尽管身价很高,但只要程家儒喜欢她,花多少钱我都认可。为了让程家儒跟这个小姐相识,我们颇费了一番周折。我把程家儒的手机号码给她,叫她以连续发错短信的形式引起程家儒的兴趣。那个大学生的确厉害,果然没用上几天就把程家儒勾上了。得知他俩第一次约会时,我把自己喝得大醉,无可奈何的泪水和着无情无义的酒水,一起流进我的嘴里。尽管心里是酸酸的痛,但我还是很开心。因为,程家儒一定会因此感激我的。当程家儒跟那个小姐约会回来,我把事情真相告诉他时,他像被雷击了似的,吃惊地看了看我,没说一句话转身就走了。我像个痴呆儿一样,对着偌大的双人床放声大笑,对自己自编自导的这出闹剧不知如何收场。一个月后,程家儒的母亲来了,他才不得不又回到这个家里。他依然跟从前一样,对我不理不睬。他死尸一样的躯体,对我伤心的泪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同情,或者怜悯。我害怕我生命中的空虚会把我推入突然失常的放任状态,我想我快疯了。彻底没辙之后,我开始了自虐。我当着他的面把自己弄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就是为了激起他的意识。可是,哪怕我用烟头把肉皮烧得“吱吱”响,他也不会看我一眼。我用水果刀把腿弄个口子,然后看着血一点点往下淌。他发现以后二话不说,拿起衣服就走。我曾经以为是我生了个女儿的缘故。程家儒来自农村,父母都是本本分分的农民。他有个弟弟,比我们早几年结的婚,生了一个男孩儿。所以,他父母根本就不在意我们生男生女。我怀孕时,程家儒不止一次说,他们家虽然在农村,但并不重男轻女。而且,他比较喜欢女孩儿。有一次,我逼问他回答到底是不是因为不喜欢女儿才这样对我时,他曾用鄙视的眼神看过我。这说明,他根本不在意男孩儿女孩儿。后来我想到,可能是因为我生完小孩后身体发胖的原因。我开始减肥,以顽强的毅力终于使体形保持在婚前的那种苗条状态。可他仍然不屑一顾,就是不理我,也不跟我说话。我们俩的性关系也由此变得非常微妙。在大四那年,我就把我的第一次给了程家儒,我们在程家儒的宿舍偷吃了禁果。对我来说,那是一个痛苦却又心醉神迷的夜晚,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夜晚。宿舍里只有我们俩,我们热切地相拥而卧,在无比兴奋中,我们一点一点地探索着彼此身体的秘密,犹如行走在炎热的撒哈拉沙漠,我承受着那种令人窒息的口干舌燥。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他终于进入到我的体内。直到那时,我才真正地感觉到自己是一个完整的女人。我在痛并快乐中,享受着他穿越我身体时的那种震颤。
第二章:风干的玫瑰(7)
王朔
在性上,程家儒带给我的是那种美妙绝伦的快感。我相信,他的感受和我是同样的。后来,他变成魔鬼以后,经常三五个月,甚至半年不碰我。而且我越是想要他,他就越是不理我。可有时,我们又会像新婚夫妇那样,缠绵、热烈,不分昼夜地彼此给予。程家儒逼我吃过一种春药。那种药非常神奇,吃了以后,人就会特别兴奋,其表现比荡妇还要疯狂。
然而,他却像猫戏老鼠一样地逗我,直到我忍不住了只好自慰。他则在一旁冷冷地观看。那个时候,我真是恨透了他,恨不得把他掐死。他一直是建委副主任,我知道他有钱。以前,他只是个科长的时候,就有人给他送礼。小朔,你可能不了解,他们那个工种很重要。看你不顺眼了,就可以到工地上找茬儿,可以轻松指出你有十个违章操作行为。工地停工一天,就是几万甚至十几万的损失,没谁敢惹他们。那些包工头、大老板们,对他们比对祖宗还恭敬。要是能把他们请到饭桌上,或是洗浴中心去,那是一种荣幸。他们这些人的手机费,保险金什么的总是有人抢着交,烟酒更是有人供着。按理说,像程家儒这种人应该有个二奶、情人什么的。但凭直觉,我认为他没有情人。他的手机差不多全天开通,我从没听他接过一个称得上是不太正常的电话。我给他找的那个大学生,他知道事情真相后就跟她断了。我对程家儒的父母不能只用“好”这个词来形容。可以说,即使他们的亲生女儿也未必有我对他们好,对我自己的亲生父母,我也没做到这样。这一点也一直是程家儒最引以为自豪的。由于我的通情达理、孝心贤淑,他在家人、同事、朋友们的面前很有面子。去年,他父亲要作心脏移植手术,打来电话说需要八万块钱。当时正赶上程家儒出差没在家。我拿出手里的全部积蓄还差一点,只好从我妈妈那借来钱迅速给他汇过去,以便老人能及时得到治疗。程家儒父母一年四季的衣服,以及他弟弟家孩子的衣服都是我给买。春节的时候,我会跟着他去农村过年。那种房间里连厕所都没有的大农村没有谁愿意去,但我就能去,而且会高高兴兴地去。我图什么?不都是因为爱他吗?一到冬天,农村没活干的时候,他们家的亲戚就会三三两两来我们家住几天。我都是热情招待,毫无怨言。我就是不明白,我究竟怎么了?他程家儒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就算我真的做错了什么,他也该把话说出来,让我心里痛快点吧!他这样不理我,还不如动手打我呢!你知道吗,我都快疯了?我快疯了,你知道吗?我每天什么都做不了,心里就是想着这一件事。我心里明白,程家儒是想用这个办法来逼我,直到把我逼疯为止。在同事面前,我装成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每每谈起程家儒,我还是习惯用以前对他的那种爱称“我们家老程”来称呼他。我总是对他们说,我们家老程如何如何关心孩子,我们家老程如何如何对我体贴。大家已经习惯听到程家儒的好处,他们把他当成理想中的丈夫,称他为“模范丈夫”。我真不敢想象,要是有那么一天,人们了解到事情的真相,我可怎么办?我多没面子啊?我现在是专栏作家,我的工作就是写爱情方面的小说。可我现在整天关注的是那些家庭暴力,尤其是冷暴力。看《不许和陌生人说话》那个电视剧时,我倒是很羡慕那个挨打的女主人公,因为,她至少知道自己为什么遭到暴力。两年来,我一直抱着幻想,希望程家儒突然回复到原来的那个他。我想出各种办法来唤起他的良知,可最终一切都失败了。我现在真的是绝望了。这怎么可能呢?两个相爱的人,怎么可能在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可怕?我问怡心,是不是她做了什么对不起程家儒的事、而她自己又没意识到?
第二章:风干的玫瑰(8)
王朔
怡心又从包里拿出一支烟,熟练地将烟点燃。她抽着烟,嘴角挂着幻灭般的笑容,接着说道:坦白地说,我是做过对不起程家儒的事。本来,我那些爱情故事都是闷在家里编出来的。后来,我觉得靠想像写出来的东西没有什么味道,几乎相当于镜中花、水中月,再美再好都会让人觉得不真实。尤其细节描写比较牵强。
大约半年前吧。我们社派我去参加某省作家协会举办的一次文学研讨会。会后,我们来自同省的一行九人去丹霞山游玩。丹霞山是著名的旅游胜地,它的著名在于它的神奇。“双乳石”、“阴元洞”、“阳元山”、“仙女现花”这几个景区可以称得上是造物主为人类创造的奇迹,天然形成的男女生殖器,简直逼真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当看到那个矗立在半山中的男子生殖器时,我立刻被震撼了!它的伟岸、高大、雄健、以及逼人的气势,令我浑身颤栗。而“阴元洞”给男人的感受更是触目惊心。有一个诗人作家,当他看见这个“阴元洞”时,激动得不能自已,痴迷得把情人搂在怀里,当着众人的面开始接吻。我们并没意识到他们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可以说,那个时候,你只会觉得自己是个生灵,仅仅是个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动物。好在当时正在下小雨,除我们这几人之外没有其他的游人。回去的路上,我们谁也没有说话。九人之中,有写小说的,有写诗的,也有写散文的,都是些玩弄文字的人,然而,在这个时候,语言竟显得那么苍白,它根本无法表达我们的感受。那个“阳元山”的图像在我脑海中不断的放大,我的思维也在不断地跳越,苍茫、久远、死亡、爱情、道德等等,都成了一个一个的碎片,我无法将它们链接在一起成为一个序或一个框、一个架。下山后,我们直奔酒店。或许这个时候只有酒才能把人们心里积压的东西释放出来。我从来滴酒不沾的,但那天破例,我主动喝了白酒。因为我感到胸闷气短,总觉得心里有话没说出来。我想每一个人都会有同感,想借着酒来发泄一下。有一个姓宋的诗人,平时我们都尊称他宋老师,他大概真的喝高了。他竟一再地当着大家的面要我当他的情人。我说不行,说不行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我对宋老师只是很尊重很欣赏,真的没有那个感觉。说穿了,也就是我没有想跟他上床的那种感觉。否则,我想我不会拒绝他。当时正在下大雨,宋老师见我一个劲地摇头,就一个人跑到雨里,大喊着“怡心我就是喜欢你!”“怡心我就是想要你!”饭店里的服务员都笑呵呵地看着我们,老板娘还夸东北人爽快。我喊宋老师进来,他却说什么也不肯。我冲出去拽他,他还是不肯跟我回来。我只好说“这事慢慢商量”,他这才进来。进来不久,宋老师就开始打喷嚏,像是着凉了。结果,大家都对我不满意,骂我是“闷骚”。说我心里明明喜欢宋老师,却偏偏装纯洁(男人女人之间往往就是这样的,当男人追求女人时,如果女人拒绝,就会被看作是可怜的假正经;而女人接受,又会被当成娼妇)。我当时最大的感受不是觉得自己委屈,而是遗憾身边真的没有我喜欢的人,否则我会做出来给他们看的,让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