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没事了,不骗你……再说这医院贵得像五星级宾馆似的,继续住下去,把我卖了都付不起住院的钱了。”
“钱是小事,健康才是最重要的。这么说起来,你这次进医院,你们公司就没啥表示?”
“我负责的case全都交给别人了,老板不开除我就不错了,还敢指望他什么表示啊。”杭晨微自认倒霉的撇撇嘴。
“啧,你们老板太不够意思了,平时你作牛作马他是无比欢迎,一出事连点慰问都没有。”千帆眼珠子一转,灵光突显,“来来来,我教你一招!”
“什么招?”
“你打电话就说自己身体差,适应不了他那里繁忙的工作,所以想请辞休养段时间,以后换家轻松点的公司。”
“可……可我干得挺开心的,不想辞职啊!”杭晨微不解。
“笨!又不是真让你辞职,是乘机要求加薪!我上次认识人也是作广告的,他也听说过你的名字,可见你名气不小咧。摆明了你们老板欺负你,居然两年没给你涨过钱,什么人哪!他不仁,你也不义。这次非逼得他好好给你加钱,不然你就给我跳槽。”千帆越说越气愤,到最后就差跳起来用吼的。
“你别这么激动……”他挠头,无奈的选择了自己最不擅长的方式——转移话题,来引开千帆的注意力,“那个,我说明天出院的事……”
“想都别想,没完全康复前,你给我好好呆着!”一票否决。
看了眼杭晨微不安的表情,千帆斟酌着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害怕一个人面对易帆,所以才想出院?”
偷听的人也给吓了一跳,屏息等待答案——
良久,“是……我没办法面对他,我担心自己会失控。”
门内门外,皆是沉默。
***
早晨,易帆在一身冷汗中醒来。梦中的不愉快逼得他几欲狂乱,最后时刻遽然睁开了眼。
原来是梦,幸好啊……梦中短暂的甜蜜、接踵而来的撕裂心肺逼真得让他以为……猛然顿住——这都不是梦,一切早已发生了。
弦断了,急速下坠,落了几千米还不着地。剧烈跳动的心脏,一下下撞击着胸膛,慢慢、慢慢缓下来……
起床、刷牙,给阳台上的花儿浇水,顺便仰望蓝灰色的天空。
已经多久没做过这个梦了?
合上眼,记不清。
还是老习惯,易帆提前一刻钟踏入病房大楼。在等电梯的时候,突然右眼皮猛跳。这右眼究竟是跳灾、还是跳财?他反反复复的想,还是不能确定。这时,电梯门开了,在看见走出来的那人时,他确定了一件事——右眼,绝对是跳灾。
因为早晨的梦,他的心情一直沉郁着,要他现在对上破坏心情的元凶之一,实在是件不情愿的事。可惜电梯门一开他就和千帆来了个眼对眼,想再找个花瓶或者树叶来遮一遮,已经来不及了。
算了,既然照上了面那就当作路人甲擦肩而过吧。可在错身的那一瞬间,千帆出手如电,一把捏住了易帆右腕,顺便暗暗使劲,不容他甩脱。
这个混蛋……按捺住一肚子的火,易帆祭出了招牌式的冰山表情,冻得千帆一哆嗦差点就脱手出去了。
“请问有何贵干?”
“是我正巧想找你说两句话。幸好遇上了。”
“哦?是吗?”摆出职业式的敷衍笑容,易帆的眼神明明白白写着——要是没事你就给我快滚。
无惧于他眼中射出的冰箭,千帆将他领至大厅一角偏僻处,开了口:“是这样的,我今天要出差,这一去恐怕一个月回不来。晨微没什么朋友,我走了后也没别人能来照顾他。所以想请你帮忙看着点。”
他出差的事,易帆早就知道了,因此听到他这么说,一点没有讶异的神情。在听到千帆拜托他照顾杭晨微的时候,忍不住挑了挑眉。“你居然会想到找我来帮忙?”
千帆沉默了会,低沉着嗓音回答:“我也不想找你……说实话,我真的不确定,你们两个再见面这件事,对于晨微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可是……”
抬头严肃的看着易帆,一字一句清晰的开口:“在你们真的重逢后,我才发现他心底的伤口有多大。这波涛汹涌用堵是堵不住了,还不如开闸泄洪的好。”
易帆只觉太阳穴一下下的抽击,血液在血管中鼓动着冲向大脑。多年来无解的疑问,一瞬间无法克制——“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无反应的看了他一会,千帆突的笑了一声:“你心里不是早就明白了吗?”
“什么意思?”
“我永远是晨微最好的朋友,仅此而已。如果有人误解了,我想对于这种人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不是吗?”
乘着易帆因冲击而面色铁青的瞬间,千帆凑近他耳边道:“至于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不应该从我口中说出来。想知道的话,你就自己去了解吧。”
说完,他状作潇洒的走向门口。行了两步,又回头挥了下手:“哦,对了,别忘了我拜托你的事,帮忙看着点晨微哦。总之一切都交给你了。”
进了病区,想提前了解下病床的情况,结果几个护士因为发错药、帐面不对吵得人耳根不得清净。
突然间怒气上涌,“吵什么吵!有精力吵架,还不把工作做做好?!”
周围的人全都给吓停了手上的活。过了会,才有人悄声说起话来,或者就是借故逃离台风中心。
想继续看病历,却怎么都集中不了精力。脑海中翻来覆去都是千帆的话,“他这些年过得狠不好”,“我永远是晨微最好的朋友,仅此而已。”——话中隐隐透露许多推翻他过往认知的讯息。
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渴盼着想知道,但又恐惧着不敢去推想。
原来,自己比预想中陷得更深……
每个星期四,是大主任查房。
查到21A时,很简单的自发性气胸,杭晨微恢复得不错,没什么太多可说的。
“那个……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千帆一走了后,杭晨微还是想早点脱离这个让他局促不安的场所。
“再观察个两天吧。”易帆淡淡的开口,在发现对方逃避着不和自己对视的情况时,心中有些不爽。
没意料到老乔突然开口:“其实要出院也可以了,回去后要注意休息静养……”
易帆暗自恼怒,又不便和当众和老乔唱对台戏,面色愈发的阴沉。
“小易,给他开出院吧。我正好有个肺癌病人,这样的话今天就能收进来了。”
妈的!暗骂一声,果然是这么回事。
不清楚他们间的暗涛起伏,杭晨微在得知能出院后,松了口气。
“千帆今天出差了?”
“嗯。”
“你的病其实不适合立刻出院,最好是再住几天观察下。你要想再留两天,也没问题。”
“不用了。”依然低着头不敢与眼前之人对视,“我想今天就回去。”
想开口,却找不到有什么可说的。最后易帆叹了口气,说:“好,我帮你开出院。”
“谢谢。”
“谢也不用谢了。”签完医嘱,他又说道:“一会我赶着上台开刀。你先去办出院手续,出院小结等我下来后写给你。我中午12点之前能下台了。”
离开病房的时候,易帆想起昨天在门外听到的杭晨微那句没下文的话——“我没办法面对他,我担心自己会失控。”
他说没法面对自己,究竟是出于怎样的理由呢?忍不住的好奇,想追问到底。尤其是,杭晨微胆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以出院为手段来逃避,实在是激起了他的探究之心。
有什么想知道的,他向来不喜藏着掖着,因此打定了主意,等中午下台后要找杭晨微谈一谈。
“人呢?”——出乎意料的是,等下台后,却发现病房里有关他的东西全都消失了。
问了下床位护士,证实说21A会画画的男人,已经出院了。
易帆不由气闷。究竟是这些年他胆子练大了,还是对自己的恐惧大得让他有不顾一切逃避的勇气?
弹着手上写就却无法交给主人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