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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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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点儿火气瞬时又全馁了。

步微行道:“不丢人。”

“但是,”他话锋一转,让霍蘩祁不知所措起来,就为了那三个字,她心说算了,男人却一本严肃地道:“他确实没有了,你再计较也没有。”

霍蘩祁嘟嘴,“那他可以找旁边的摊主借……”说话到一半又打住了,即便是借,银陵城的人恐怕没人在意一两个铜板,有借无还,别的摊主也要亏。

步微行看着沉默地埋着脑袋的少女,他想,倘若有一天,她也能挥金如土,琉璃玛瑙绕身,那一个铜板大约就不会计较了。

有些事他可以不在意,但别的人会在意,这便是贫富寒贵之间的差别。

这桩事要是传扬出去,连带他怕也要被耻笑不止,这才是他们霸占权势自以为头颅高贵的根底所在。或许也正因如此,他们才会前路重重,关隘险峻。

霍蘩祁和他说了一路自己的道理,不知时辰了,等回到绸庄时,那帮乌压压的禁卫军正守在门外,可以说虽在闹市,但门庭可罗雀,这帮人也实在太赶客了,岂不是她今日一整日别想着有客上门了?

她正气着,“阿行,我非得好好和他们讲理不可,哪有当官的妨碍小老百姓做生意的!”

步微行沉默不言,那如黑云般俨然而立的禁卫队此时候立在外,严阵以待,他似乎已预料到了什么。

先前拦路的玄甲禁军头目持剑而来,仍是面如死水,大脸盘子黧黑如锅底,“殿下,宫中喜报,皇后娘娘已诞下皇子。”

第49章 雨夜

霍蘩祁倒退一步; 那点谈笑玩闹的心思弹指间泯灭无存。

她只能紧紧地,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仿佛是妄图借此予他温暖; 可却根本不敢看他的神情。

禁军道:“殿下此时理应回宫道贺了。”

从皇后有生产之兆开始; 文帝便暗令禁军跟踪着他,让他能出宫见霍蘩祁; 但限制他出城,为的便是; 担忧皇后诞下男婴; 他又负气出走。

禁军是知道陛下心思的; 他若是一点不心疼太子,早有数十种办法逼走霍蘩祁。

无论如何威逼,在这银陵城; 天子脚下,只有权势才让人服从。

步微行脸色淡然,“带路。”

霍蘩祁却抱着他的手不撒,他微微攒眉; 只见少女泪眼婆娑的,倔强地冲他摇头,他正要说话; 霍蘩祁又咬着嘴唇摇头,“我能不能陪你?”

他碰了碰她的额发,将一绺碎发青丝拨到她的耳后,低语:“现在不是时机; 等过几日,你不愿进宫也由不得你了。”

霍蘩祁不喜欢这么被动,如今宫中大喜,他一个人形单影只的,霍蘩祁想想都难受。

步微行失笑,“怕什么。”

霍蘩祁悄然放手,不甘地垂眸道:“那我等着,过几日去看你。阿行你……”太多闲杂无关人等在场,好多话她说不出口,就最后懊恼地横了他一眼,“你好好的。”

说罢她就冲进了自己绸庄,彻底背过了身。

也不知道他是否笑她胆小类鼠,笑她又憨态百出,反正忐忑地等了会,只有那甲胄和冷兵的挥动声,齐整严明,兵刀映着日光澄练似的,刺眼,还刺得心疼。

回宫之后,会面对何种局势,他一个人真的可以?

但陛下和太子之间的博弈,谁能插足?她只能一筹莫展地等。

东宫,灯影憧憧。

太子跪在下首,文帝正翻看他近来读的书,数月前他当众收了太子的印玺,虽不见得是废立,但总有那么丝耐人寻味之处。

文武百官本就不喜太子,也不大愿意拥立这么个可怕之人,原本中立的不少宵小之徒见此纷纷倒戈相向,文帝近来常于十本折子中便能翻出一本弹劾太子的,言之凿凿,振振有词,倒很像那么回事。

八成是押宝皇后此胎得一皇子,太子根基不牢,必将易储。

文帝漠然翻阅了几本,此前步微行私藏的那些竹简教他毁去了不少,后来文帝才发觉,那些竹简都是前朝旧物,是昔年自旧宫之中搜罗出的原书手稿,价值连城,后来改了焚毁为永禁,锁入了大内密牢之中。

文帝将他的书简放到一旁,或许是喜得麟儿,以往文帝早该大发雷霆,今日也未见不愉,只反问道:“到了现在,还执迷不改?”

此情此景,只要父子下了朝面面相对时便会不断重演,他总是连跪都跪得那副顶天立地绝不低头折节的架势,文帝早年还为了他这牛一样的犟脾气恼火,现在多少都懒得再管了。

“为何要改。”

文帝深吸了一口气,质问,“难不成你出去一趟,一无所获?你就不知道,你那套法度强加于黎庶,本来就是妄想?今是太平之世,你却非要倒行逆施。”

步微行道:“行高于众,原本和者少寡,儿臣没有罪,为何要改。”

文帝待要再说,却又被他堵了回去,“不如二十年后,陛下另择明君。”

文帝怄火,再好的涵养和为父的尊严也让他败了,“朕明知你不是皇后所出,可这个储君之位,朕让你做了十几年,不曾有过废立之念,你……”

皇帝气得胸口几个剧烈的起伏,见他丝毫不动容,便心下难堪又丧气。

数十年理政,文帝能知人,也能自知,到了今日他不得不对步微行甘拜下风,论心肠硬,他愧不如。

唯独上回命人在绸庄里做了点动作,让他又生了恨意,虽然他不说,但沉默,往往却是最伤人伤己的。

文帝道:“去见过你弟弟没有?”

步微行微垂眼睫,“自回宫被陛下唤至此处,尚未见过。”

文帝挥袖,“去见了他来。”

“诺。”

直至步微行的身影消失在东宫绮柱辉煌的殿门之外,文帝懊丧地抓了把头发,又弄砸了。明明是来好言相劝,明明是来道歉,可是该说的话一个字蹦不出来,倒是不该说的说了大把,又让他起了疑,连“另择明君”这番话都说出来了。

皇后说得对,他们就是一个比一个犟,死也不肯低头服软。

夜里微凉,又细密地织起了斜雨,如穿丝莹珠,扶疏花木,重门掩映之间飘洒如屑。

巍峨华丽的楼阁上点了一盏明灯,小皇子,他的弟弟正安歇在皇后怀中,睡得憨甜。

皇后生产体虚,不便见人,让手脚利落的婆子捡起襁褓,将婴儿包裹起来,打起帘拢,太子正跪在木阶下侍立,将卷了一身冷雨的锦裘解了扔在殿外的宫人手中,嬷嬷小心翼翼将小皇子抱过来,要让他看上一眼。

步微行眼风一瞟,只见嬷嬷嘴角浮动,眼底分明有精明异状,便先下手一动,果然,那小婴儿瞬间被嬷嬷手一松,步微行稳稳地将弟弟接到怀里来了,他手上力气大,小婴儿登时被惊醒,哇哇啼闹不止。

嬷嬷惊骇地扑通跪地,“娘娘!奴该死!是奴一把年纪力有不逮,奴抱不住小皇子才让小殿下受惊了!请娘娘恕罪!”

皇后早被这动静惊得起了身,但见重帘之后隐约模糊的一个影儿似在颤抖,女人的声音很是急切,“太子,快将你弟弟抱过来。”

那老嬷嬷还在一个劲求饶,步微行讽刺地屑笑一声,抱着啼闹的小皇子到了帘外,皇后起身下榻,将孩子抱回手中,步微行蹙着眉,毫无留意,“皇弟见了,儿臣便先走了。”

他转身下阶,深秋寒雨夜来,朔风卷得回廊外落叶成雨。

身后,宫灯千万,凤雕影绰。

他疾步走下台阶去,东宫之中文帝竟还未走,见他回来时无伞无蓑衣,淋得满身雨水,不悦道:“怎么回来得如此仓皇?”

步微行道:“见过便回来了。”

他在坤仪宫之所以不动怒,是顾全皇后和黄氏一门的面子,那老嬷嬷是他舅父黄中谷从家中派去的,说是皇后的乳娘,有她照料,定会母子平安,让皇后顺利产下孩儿。

起先这老嬷嬷被送入宫中时,他在坤仪宫便见过一回,她眼皮松垮,但眼睛却精光有神,一眼便知心事颇重,且对他有几句阴阳怪调之言,似颇有微词。

步微行当初只以为黄家对他的身世并不知晓,并不生疑,如今想来,也并非全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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