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部分(2 / 2)

鸢儿斜着脑袋似是在思索,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吐了吐舌头道:“浸猪笼呗!”

“猪笼?”我迷茫地注视着她,不解道,“什么叫浸猪笼,又什么要浸猪笼?”

鸢儿似是很兴奋,说得绘声绘色:“听婆婆说,村里若是谁家的女人做了不贞不洁之事,就会被装进猪笼丢到江里去呢!”

我面色渐渐沉冷下去,陈友谅曾说我在还没有过门之时就被人掳走,既然如此,我必定还没和他入过洞房,那白锦又怎么会是新雪一般干净?难道说,我曾经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还是那掳走我的人夺走了我的清白?

天啊,我竟是个不贞不洁的女人!

我倒吸一口冷气,颓然地靠在回廊上,心里像住着千山暮雪,冰寒彻骨。

鸢儿瞧出不对,不由慌了神,忙扶住我惶恐道:“夫人……夫人你怎么了?是不是奴婢说错话了?”

我亦抿唇不语,只觉气血上涌,在胸口翻涌不止,费了好大气力才勉强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没有,你说的很对,亦很好。”

两行清泪却溪水般流下,逆入我强作欢欣的笑涡。

事实无比真实地证明了我的猜测,因为接连三天,他都没有再来看我。

我整日坐在秋千上静数风声,沉默不语,我还能奢求什么呢?像我这样的女子,他没有把我浸猪笼已经是作为一个男人莫大的宽容了。

赵普胜偶尔会来看看我,我亦不知说什么好,时光仿佛又倒流入我刚刚失忆的日子,唯一不同的是,我的生命早已攥满了刻骨的铭记。

“阿棠,我知道你整日一个人闷的晃,我带宁凝来给你作伴。”赵普胜拉着一个身穿鹅黄襦衫的女子遥遥地向我招手。

宁凝,是他的妻子,一个黄莺般娇俏的女子。若说她的特点,就是笑,她爱笑,笑起来一双新月般皎洁的眸子凑在一起,让人忍不住跟着她欢欣。

我以为日子会这样不悲不喜地进行下去,直到有一天……

“阿棠,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宁凝提着两坛酒,侧着头笑嘻嘻地说。

我好奇地接过她手里的珍宝,笑容也有些促狭了:“有酒就应该早点来!”

夜深,我与宁凝促膝月下,她春花般的面目有了一丝浅淡的愁容。我不禁怀疑,她这样终日欢笑的人,也会有忧愁吗?

我端着酒坛,凝眉饮了一小口,愁未能消,心中的悲伤却更甚。

宁凝则执起酒坛子仰口灌下,我瞧她喝得这样急,连忙拦住,柔声道:“阿凝,慢慢喝,你会醉的。”

她的星眸更亮,闪着狡黠的光彩,她笑道:“我会醉吗?我们苗女,从小就是在酒罐子里长大的,喝多少酒都不会醉!”

我听得惊奇,不禁道:“阿凝,原来你是苗人呀。我听闻苗族寨子里铁规森严,是不能和外族人通婚的。你又是怎么嫁给赵大哥的呢?”

宁凝歪着臻首,直勾勾地盯着我看,奇道:“你不是失忆了吗?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我有些茫然地摇摇头,不好意思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脱口而出,好像我曾经到过那里一样。”

宁凝眸子里的星光不易察觉地闪动了下,遂即笑道:“我和那老赵……哎,怎么说呢!他是个好人,是个好人……”

我迷惑地看着她,却见她目光渐渐飘往远方,神情黯然道:“我是个私生女,见光死,从小被人藏着掖着。我爹是那一代颇有权势的人家,而我娘……我娘则丢下我不管,我爹怕事情暴露,影响他的声誉,就把我寄养在一个朋友家。那人是卖风裘的,养了许许多多的兔子。小时候,我没有伙伴,兔子就是我唯一的朋友。可是有一天,我发现原有的兔子都不见了,但每天又会运来新的。我十分好奇,就在晚上躲在他的窗前看,结果……你听过兔子的叫声吗?凄厉的、惊恐的、像个三四岁的小孩子!眼看着他把那些兔子的皮生生剥下来,我这才明白原来风裘是要这么做的!我好害怕,就偷偷把兔子都放走,可它们却贪恋于笼中的美食,怎么也不肯离开。我忽然发现,我自己就像那兔子,任由命运的屠戮,却无动于衷的受死。所以,所以我跑了,离开滇南,来到中原。”

第六卷,泽之卷:以色祸国 (九)戏说衷肠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以安抚她不住颤抖的娇躯,轻声道:“后来呢?”

她转向我微笑,继续道:“后来……后来我遇到一个模样俊俏的男人,与他一见钟情,并就此定了亲事。却不料新婚之夜,闯进来一批凶神恶煞的蒙古人。他们竟然要夺走我的清白,可恨我那夫君,竟然对我不管不问,卑躬屈膝地退出房门,任那群人百般作践我。我含羞欲死,老赵却出现了,他操起两把大刀,把那群鞑子杀得干干净净,他还告诉我,要勇敢地活下来,身子虽脏了,心却是干净的,这比什么都重要。”

身子虽脏了,心却是干净的,这比什么都重要。陈友谅会否也这样想呢?

我无限悲凉地凝望着她,只觉自己和她同病相怜,心中怜惜之意更甚,不由道:“那你的夫君呢?”

宁凝的目光愈发深邃,探不出任何情感,她幽幽道:“那天,我从屋里狂奔出来,看到瑟缩在地上的他,只觉羞愤难当!我不恨那些蒙古人,我只恨自己有眼无珠,竟嫁给这样的男人!所以我想也不想地抽出老赵的长刀,刺进了他的心窝。”

我听得毛骨悚然,讶然道:“你杀了他?”

宁凝神色激动,字字清晰道:“对!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她说着,瑟缩成一团,抱头痛哭,像只受惊的小鹿,惹人心怜。

那是我今生唯一一次见到她哭,这个苦命的女人,永远将最绚丽的笑靥绽放给别人,心底又流淌着多少辛酸的泪水呢?

我不动声色地拥住她,想到自己可能也遭受过同样的灾难,越发悲痛欲绝,泪水亦随之滚落。

哭累了,人醉了,心也碎了,宁凝的眸子却亮极了,好比苍穹之上最绚丽的北极星。

她的芙蓉面粉上又绽放出比莲花更优美的笑容:“原本我自暴自弃,日日把自己扔到酒坊里,甘愿做那陪酒的下作女人。是老赵锲而不舍地跟着我、陪伴我、保护我,甚至……娶了我。他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以及今生今世都不曾奢望过的幸福。他是个好人,他是个好人……”

宁凝说着,那清绮的笑容上却晕开了醉人的露珠,我拍着她的手背,歆羡道:“你真幸运!”

宁凝坚决地摇头,她缓缓道:“不,你错了!幸运和不幸一样,都是自甘堕落的谎言。女人的幸福是要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的。如果我当初没有逃出滇南,如果我没有在新婚之夜杀死那薄情汉,如果我……你知道吗?老赵之所以会救我,就是因为他也曾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妻子被蒙古人糟蹋。他救我是因为愧疚,照顾我是因为赎罪,娶我则是因为怜惜。如果我没有努力地拉拢他遥远的心,今日又怎会成为他真正的妻?”

我有些懵懂地望着醉意朦胧的宁凝,不觉心旌摇曳,幸福是要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那我的幸福呢?

我又该怎样去争取呢?

宁凝笑吟吟地瞅着我,忽然凑近了附到我耳边,低声说了些夜风带不走的秘密。

我诧异地望着她,迷惘道:“这样行吗?”

宁凝的目光愈发狡黠,她重重地点头:“难道你要束手待毙吗?”

明月被格挡在糊得严严实实的窗外,偶有几丝清淡的光线见缝插针地漏进来,在地板上汇成星星点点的光斑。

窗内,白布上,月光皎洁得如一汪春溪,枫林彤彤,小人儿细语。

我执着皮影,忧伤道:“瞧这明月光好似眼儿媚,瞧这杨柳风吹得心儿醉,瞧这马蹄声催得泪儿坠,远道不顾返的夫君啊,可是你正在往家儿归?”

宁凝佯作粗声粗气地说:“我本堂堂男子汉,折戟沉沙卫江山。可恨胡儿掳新妇,自此夫妻难相见。看那幽幽枫林黄,谁家姑娘在凝望?那眉毛,好似襟云带月的青峦;那眼睛,恰如星辰落入锦绣山川;那僵在面上的笑靥呵,又是谁家的清流打湿了洁净的白帆。”

皮影上,两个小人儿相互走近。鸢儿和莺儿坐在门口,以手托腮,痴痴的凝望着白布上的皮影戏。

我眉头微蹙,轻声提醒道:“这位公子,若你只是涉水的过客,请停下你错乱的步伐。难道你不曾看到,面前这倾轧交错的枝桠?”

宁凝顿下手中的皮影,讶然道:“这位姑娘,你的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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