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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1 / 2)

>象就觉得这个人的面孔好怪。

方生喊了一声:“黄主任!”黄阿三打了个哈欠抬起头来问:“你喊我吗?”

方生又说了一声:“黄主任,我来向您请示问题。”

黄阿三这才抹了一把脸,认真地瞅着方生说:“唔,坐,坐。你是新来的辛老师吧!说说什么事?”

方生听这人说话的口气倒爽快,便乘机说:“我教什么课目他们定不下来,叫我来请示您。”

黄阿三又抹了一把脸说:“这个嘛!是比较难办。你不是县里老秦书记介绍来的么?他如今不那么顶用了,也不了解下面的情况。不过公社革委会还是接受了你,那我们就要服从组织嘛……你别着急,我来想想,你能在我们学校做什么事呢……”他说着又把头耷拉了下来。

方生未来之前就听说这个黄主任是王政才的亲戚,是什么亲戚他不知道。但从讲话的口气看,他好象并未把老秦书记放在眼里。方生心里更加忐忑不安起来,他在脑中乱想,一副走了神的样子。

就在这当儿,黄阿三一拍大腿叫了起来:“有了!”他说,“你不是农村人吗?”

“是呀。”方生说。

“你不是高中毕业的农村学生么?”

“是呀。”方生又回答。

“你家里养过牛,养过猪,养过鸡、鸭、鹅么?”黄阿三歪着头问。

方生没头没脑地回答:“都养过呀……”

“那么那些畜牧生过病么?”

“生过呀……”方生还是摸不着头脑地回答。

“都治好过么?怎么治的?”黄阿三又问。

“治好过。有的用土办法,有的请兽医……例如鸡吃了蜈蚣要抽筋,就给它灌醋;鸭拉稀了就给它灌黄连素……”方生就云里雾里照实回答。

黄阿三满意地笑了。他说这下就好了,所有问题都解决了。原来兴河是个养牛大社,这里最缺的就是兽医,公社革委会领导一直叫兴河中学增开一门兽医课,教材都买来了,就是找不着教兽医课的人。黄阿三就灵机一动顺水推舟说:

“辛老师,你就教兽医课吧?怎么样?”

方生心里一阵纳闷,心想我怎么会教兽医课呢?但他转而又想:万事开头难,再难的事先答应下来再说吧,反正不会时多下点功夫备课总会行的……这样总比闲着没有工作强,总不能到人家这里白拿工资吧?也不能在人家这里看大门扫马路吧?

这样想,方生就认真地当起了兽医课老师了。在被农村包围的一座公社中学里教农村人需要的兽医课,方生渐渐感到了肩负的责任并不轻。兽医教材中那些理论教条性的东西,方生读起来很艰涩,所以常常避开它,好在教材里还有一部分兽医具体内容,从各类牲畜的患病类型到具体怎样用药,都讲得清清楚楚,方生感到在备课的同时,自己也增长了不少知识,所谓教学相长真是说的一点不假。第一堂教学课他整整准备了三天三夜,执教的那天,黄阿三、教改组长还有教师代表、贫下中农代表都跑来听课,方生讲得很卖力很充分也很成功,受到听课者的一致好评,加上方生的板书非常漂亮,语言措辞生动口才又好,学生们一个个听得津津有味,甚至比那些教主课的老师的课堂秩序还好,所以黄阿三一走出课堂就拍着方生的肩膀说:“小兄弟,有出息,好好干!”

美人坡(十四)(2)

刘湘如

方生穿行于绿色的树木和野花丛生的石籽小路上,每回夹着课本走进教室里,都有一种无比的舒悦,他的脚步渐渐轻盈起来,同学们对他的认可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他教了六个班级的兽医课,每班每周两节课,所以每天都要至少走进教室两次,看着那一张张亲切而友爱的年青的面孔,方生有时在讲台上竟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学生时代。他与学生之间渐渐建成了兄弟姐妹般的友谊,以致发展到一天见不到学生就闷得慌。每天当黄昏的放学铃声敲响时,他就盼望着新的一天快快到来,盼着自己迈着轻松的步履走进课

堂的时刻。那是个非常美好的时刻,是让自己最放松也是实现自己价值的时刻,他渐渐对兽医课教学产生了兴趣,不再看不起这门课了,而是把它当成了自己生活的一部分了。

这一天傍晚,他正在宿舍里备课,忽然听见了紧急敲门声。他上前把门打开,只见一男一女两个学生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两人的头上大汗淋漓,由于激动,脸急涨得通红。

方生马上问:“出什么事了?”

“辛老师,出大事了!”两个学生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方生又问:“什么大事?”

两个学生焦急地回答:“我们生产队总共养了八条牛,这八条牛就是我们家家户户的命根子呀!社员们都说人吃不饱也得让牛吃饱,因为就靠耕牛耕地才能种田,才能养活全村人的命呀……可是,可是昨天不知是怎么回事?可能是牛吃了红花草吧?那些红花草又没打农药呀,牛以前吃这草都没有事的,可今天出事了。先是有两条牛肚子涨了起来,倒在地下,慢慢地肚子愈涨愈大,牛就躺着不能动了,后来一条接一条,直到最后八条牛肚子都涨了起来,都躺在地下吐白沫。可怕的是肚子时刻都在涨大,已涨得象座小山似的还在涨……生产队长与全队社员都急坏了,见到这些牛躺在大场地上的惨状,全都手足无措喊天呼地。去公社医院里请医生,医生来看了看摇摇头就回去了,他们也没有办法。又跑到区兽医站请来兽医,兽医来了又摇摇头说不知什么病情,没有法子,就回去了……全队人都急得抓瞎,听说兴河中学请来个兽医老师,懂得很多知识,所以就抱一线希望,叫我们俩来请您了……”

方生未听说完,心里一阵嘀咕:“我怎么能当兽医呢?”但他转而又想,他应该关心这样的大事。于是他下了决心,把门砰的关上,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怀着急切的心情跟随两个学生到了出事现场,他凭直觉感到牛的病一定与吃的红花草有关,不妨看看现场再说。他到了红花草地里一看,发现那片红花草都被牛啃光了,只剩下的根是黑色的一片,他就猜测这些牛一定是吃了沤过的红花草了。小时候他在家乡里就听过类似的事,那时他的邻居养了几只羊,不小心吃了沤过的红花草,肚子就涨了起来,后来菲镇的兽医说是肚子涨气了,是沤过草的发酵的气,把气放了就好了……他想如果把牛肚子里的气控制住,不让它再涨,再把里面的气放掉,不就有希望了么?他又想到小时候在村里听说过“油能止气”的道理,如果给牛肚里灌上油,气也许不会再往上鼓,然后再设法放气……他顺着这思路往下想,又不敢拿定主意,他怕万一出了事他担当不了责任。忽然想起六五届有个高中毕业同学在菲城农科所当兽医,已干了不少年,而且很有经验,何不去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呢?这样想,他就扯了个慌说:“我回学校再查查资料,回头再来。”乡亲们都眼巴巴地望着他乞求说:“辛老师,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呀!我们队里一百多口人携儿带女感激你呀!”

方生本想从公社邮电局拨电话,但菲城农科所兽医站没电话,无法联系上那个同学。他就连夜步行几十里赶到菲城,找到了同学,把情况、判断和他的想法一说,那同学就一拍他说:“方生你可以做个好兽医呢!按你想的做准行!”说着又拿了些消炎药红汞、酒精、药布等给方生带上,叮嘱道:“只要注意不要让牛肚皮发炎就行!”方生说声“知道了。”就又匆匆往回赶。他赶回到生产队时已是早上六点,场地上还有许多社员站在那里盼他归来。他背着小包一放下就招呼:“把你们家里的香油都搬来。”社员们不解其意,一会儿就凑了十几盆香油,黄艳艳的摆在场地上。方生又招呼:“拿两把铁叉来,把铁叉在场地的石磙上砸直了!”社员们立即砸出了两把象刺刀一样的铁叉头。方生见一切准备停当,他心里却象一只重鼓一样敲了起来,他还是有些害怕,万一出了事怎么办?他想这些牛自己死了没事,但如果经他治疗搞死了,这责任他能担得了么?于是他灵机一动说:“我请大家为我立个据,治好了我不要你们丝毫报酬,治坏了不要我承担任何责任!”社员齐声喊:“我们不怪你!我们立据!”这时公社革委会领导已赶到,他们同时当着大家的面说:“我们以组织的名义担保,如果治坏了,不要辛老师承担任何责任!”

方生头一抬说:“好吧!请大家听我的,你们协助我往每条牛肚里灌上两盆香油!”社员们开始一愣,心想:这牛肚子都这么大了,哪还能再灌东西进去?他们犹豫不决。方生又果断地说:“听我的没错,灌吧!”于是大伙就把一盆盆油全都灌进了牛肚里。他们灌了油都奇怪地瞪大眼在看牛肚子的变化,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大约五分钟过去了,牛肚子没见小,但也没见再大。乡亲们奇怪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灌了那么多油牛肚子反不见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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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方生拿起了铁叉,在铁叉上用酒精擦了擦,擦得锃亮,就在大伙儿目瞪口呆地瞅着方生每个动作的时候,忽见他冷不防把铁叉头猛地向一条牛的肚子扎去,只听“扑呲”一声,冒出一肚子气,那条牛肚子倾刻瘪下去了,只一眨眼工夫,那牛竟神话般地站起来哞哞叫着!方生又接连向另几条牛肚子扎去,随着“扑呲” “扑呲”的一声声响,八条牛全都瘪了肚子爬起身来在那里哞哞叫着!

全场欢呼雀跃,成了沸腾的海洋,所有的人包括公社革委会领导都涌向方生,把他抱起来,举起来。“辛老师是神仙啦!”“辛老师不是凡人呀!”“辛老师不得了呀!”“辛老师是我们贫下中农的贴心人啦!”赞扬声感谢声此起彼伏……辛方生自己也激动着。他这时打开了那只小包,从里面一一取出药棉、药酒、药布,给每条牛肚皮上的刺眼进行认真的消毒、包扎……他从来没有做过医生,但他做得很细致,就象真的是兽医一样。乡亲们都感激而佩服地望着这个“辛医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一套是昨天晚上才从他的同学那里现学的,拿来现烧热卖呢……

方生治好耕牛的事经人们互相传述,传遍四乡六里,变得神乎其神,他成了贫下中农的救星。公社革委会生产组长来到兴河中学要人,想叫方生去公社当兽医。恰在这时,兴河中学原P派的头子从菲城回来了,他通过内查外调,搞清楚辛方生原来是骗取了贫下中农的信任,他根本没有什么神乎其神的本事,他的这一招不过是从菲城兽医站里学来的!而且他还在菲城参加过T派,被扭送回农村,文革初还坐过大牢,以前在中学念书时办过什么反动刊物,又是“四类分子”子女,等等,等等。这些消息从另一个渠道传遍了兴河中学和周围一带,搞得人们不知辛方生究竟是什么人了?

黄阿三又一次顺水推舟。因他原来也是P派观点,听到方生参加过T派,就不想留他在学校了,他力主方生到公社去当兽医,还主动找方生谈了两次话。但方生打心里不想当兽医,他还想留在学校当教师。

就在这时,有一个校革会副主任站出来说话了。她说:“难道辛老师救了那么多耕牛成了罪过了?贫下中农那么感激他,我们作为贫下中农办的中学为什么要赶他走?我坚决不同意他去当兽医……他教兽医课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应该能有更好的发挥才能的地方……”

方生感激地望着她,心头不觉掠过了一阵惊喜。他想:哎呀,怎么会是她来为我说话呢?

方生刚到校时的一天,一个普通的黄昏,他去到学校食堂里打饭,偶然间看到一个人蹲在地下吃饭,一眼看去就觉得与众不同:那是个瘦小美丽的女人,一个人娴静地蹲在那里,他无意中望了她一眼,她的眼神刚巧向他射来,她不说话,那黑瞠仁深不见底,像黑玛瑙闪动着,水汪汪的,那诱惑力是惊人的。方生脑中一阵纳闷:这人怎么如此面熟?

就那一次,方生对她留下很深的印象。

星期六很早吃过晚饭,散步时,方生又在想这个问题,他那天见到的那个人,怎么有点眼熟?不对,不对,他感到好笑!那么她是这学校的老师么?看她那气质,象个大城市人,还象个有身份的人,他又想到自己的身份,摇摇头自嘲起来。

他这样想着,走着,走到了学校边缘的一幢房子前,那是一个单零的小院里的两层小楼,孤立在一片草地上,周围有葱茏的树木环绕,小楼顶是灰色的,翘檐,看上去古色古香。

方生再次纳闷,在这种时候,这地方还有这样的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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