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涛虽然不懂情趣,却是个明事理的。他单膝跪地,道:“这是卑职闯的祸,理应由卑职承担!”
“你一双手哪里够?”罗丹琼恶狠狠地说道。
“既然不够,那就不赔了!”刘煜踏着雪风而来,玉面含霜,寒气逼人。
“薛涛是司隶台的人,司隶台掌的是司州军政要事,同时也统百官刑狱。今日有你杀人在先,司隶台责罚你在后,阻止你继续行凶作恶,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朝中百官尚且得遵从这一条,没道理要对你网开一面!若是按司隶台的规矩,今日你这只手怕是保不住的!”
这无耻论调,令整个御花园众人瞬间都神清气爽起来。
臧皇后嘴角露出一抹隐晦的笑意,随即附和道:“今日之事,恐怕还要听听荆州刺史和宁州刺史的意思,毕竟,落水的是他们的掌上明珠,而宋轶算是她们的救命恩人。”
荆州在益州下游,而宁州是与益州紧邻的蜀中地区。荆宁二州刚好对益州形成一个夹角,战略位置十分重要。相信定远侯不至于蠢得同时与两州为敌。
罗丹琼虽然骄横,却是个做会大事的,她瞧不起江左,鄙视这边的人文风气,才会不加收敛,但一提宁州荆州,她便也瞬间明白了这其中厉害,口气上便松缓了些。
“即便如此,但宋轶一个庶民,却公然挑衅我一士族,这要怎么算?”
“本王会罚她面壁思过三日,不得饮食!”
“……”这尼玛算什么惩罚?她在你司隶台,谁知道你们放多少水?
刘煜却不管这些,只朝臧皇后拱手一揖道:“此事,便由司隶台接手了,皇嫂不必挂心,臣弟会妥善处理的!”
将这些女人的勾心斗角惹出的事,放到司隶台,本来就有点小题大做了。宫中规矩跟司隶台法度,自然也有天壤之别的。若此事放在后宫,宋轶和薛涛以下犯上,杖毙都行,但若放在司隶台以杀人未遂论,情势就逆转了,他们不但没罪,反而是维系法度的功臣。
臧皇后心领神会,佯装疲惫地点点头,“那此事就有劳你了。”
赵姝磨蹭到宋轶身边,撞了撞她的手臂,道:“你是怎么把豫王殿下拿下的?我都开始佩服你了!”
宋轶懵,什么拿下不拿下?
“我觉得,你应该多关心关心那位陶姑娘。她是难得的好姑娘,跟令兄十分般配呢!”
赵姝懵,这什么跟什么啊?
转头,刘煜便走过来,神色淡淡,“回去,面壁思过。”
这口气就跟叫在外面玩疯的野孩子回家吃饭一样寻常。赵姝啧啧称奇,豫王这座冰山,竟然真有沦陷的一天!
回去的马车上,宋轶对刘煜说:“你觉得罗丹琼如何?”
“嗯?”刘煜显然没听懂她的意思。
“你没发现吗?今日宫中事,由始至终她都是一个人面对千夫所指,与所有人对峙,甚至连荆宁两州和司隶台都搬出来了,她的气势却没颓一分,这绝对是个人才!”准确说,这样的人意志坚定,性格坚韧,还心狠手辣,若是拿到战场上,绝对是一代悍将。
“她看似嚣张跋扈,但做事却有自己的分寸。比如,她对我们出手狠辣,视我们如蝼蚁,但却不会动萧玉致一根汗毛。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的兄长罗祺似乎喜欢萧玉致。”就因为如此,她将萧玉致划入了她的势力范围,甚至可以忽视个人喜好,这等境界也不算寻常人能有的。
“若再过个七年八年,待她褪去了如今的年少轻狂,恐怕会成长成一个骇人的对手。”
刘煜却若有所思,仿佛没有听见宋轶的话。宋轶看着他,等着他回应,半晌,他才启口,“我只问你,今日之事是你故意要招惹她还是无心之失?”
宋轶赶紧道:“冤枉!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那些个贵女们都吓傻了,没一个人上去救人的。”
刘煜点点头,“那就好。”
他突然有点怕宋轶这样去招惹事端了,偏偏还是最难缠的那几个人。
回到司隶台,薛涛跪到刘煜跟前,说道:“今日属下失职了!”
乔三嘴角抽了抽,现在说失职有个毛用,有本事你那一剑出慢点啊,这样鲁莽,不是给殿下添乱么?
谁知道薛涛很是怨念地补充了一句,“属下的手还是不够快!没能一剑斩断罗丹琼的手!”
乔三吓得一抖,尼玛你是剁手狂魔吗?为啥见人就剁手?
殿下,你快教育教育他吧,这孩子长得太歪了。
乔三无比虔诚地看着刘煜,刘煜却在他头上劈了个晴天霹雳,“的确慢了点。很多时候,毫厘之差便给了对手反扑之机。”
“属下明白!”
刘煜离开时,乔三只能摆出敬仰的目光目送了。他似乎离他家殿下的境界越来越远了,这可如何是好?
☆、第九十章
看着大夫一针一针缝合伤口; 罗丹琼疼得汗湿了衣衫,咬破了嘴唇; 硬没哼出一声; 但眼中的怨毒却像积淀的乌云; 背后电闪雷鸣,仿佛有崩天裂地之势。
在益州; 没有人敢动她一根毫毛,她从来也不需要委曲求全,这是头一回她不得不低头。这一笔账; 她一定要好好找宋轶清算。
大概大夫这一针拉得触不及防; 罗丹琼“嘶”地抽了口凉气; 一个眼刀杀过来,大夫赶紧跪下; 吓得瑟瑟发抖。
罗丹琼冷冷看了他一眼; 道:“继续!”
大夫小心翼翼地抬头打量,确定没听错; 这才上前将最后的工作完成。
定远侯罗敬辉和世子罗祺听得消息,赶回侯府; 看到罗丹琼手腕触目惊心的伤口; 罗敬辉眼冒红光。
“怎么样?”罗敬辉压住怒火,等大夫缝合完毕包扎好才启口。
大夫擦了一把冷汗; 秉道:“伤口已经缝合,但关键还是在后期调养。每天热敷,合理锻炼; 能恢复到七八成。”
“七八成?”定远侯稍稍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彻底废了。但他一个我完好无损的女儿,在宫里走了一遭就变成这般德性,任谁都不可能咽下这口气。
罗祺皱着眉头,规劝道:“妹妹今日糊涂了。那是皇宫,你把两位贵女丢寒烟湖里,若不是有人救得快,只怕已经犯下不可挽回的罪孽。以后切莫再这般莽撞了!”
几乎同时,罗敬辉和罗丹琼的视线一起杀过来。罗祺还不知死活,补充了一句,“爹,真不能再纵着她了!”
他这妹妹的性子就是被父亲给骄纵出来的。
“你这个孽子,这说的什么话?她是你妹妹……”罗敬辉恨不能将这个儿子糊墙上去,若不是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要留着为罗家传宗接代,从小又被溺爱得不知人间疾苦,恐怕他早就将他给削了。
“爹!”罗丹琼喊了一声,罗敬辉压住怒火,“下去!”
罗祺还想再规劝一二,但在父亲严厉的目光下,忍住了,乖乖出门,转头便按照大夫的吩咐去给罗丹琼熬汤药。
“你这哥哥,罗家堡是指望不上的了!”
“哥哥性子柔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