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钟晓燃接过乐铭风手里的，低低地说了声“谢谢”，转身要走。一辆自行车打着铃冲过来了，乐铭风一把把她拉回来。她的头撞在他胸口，而她立刻就站直了，挣开他的手，白皙的面孔有些泛红。
他咳了一声：“小心点，带什么墨镜，看不清路吧。”
钟晓燃的眼睛躲在黑镜片后面：“可是这样子比较酷啊。”
他又差点被噎住：“命重要还是酷重要啊？”
“没关系啦，你领着她过马路好了。”段倚灵在旁边插嘴。
大曹也笑：“对对，让晓燃扯着你脖子上的链子……”
钟晓燃手一拍：“啊，我看见过人家牵的导盲犬——”
“喂喂！”
“你这时候的发音应该是汪汪……”
乐铭风作势挥起拳头，她笑着，几步跳到街对面去。像往常一样，露出一口细白的牙齿，在阳光下像朵灿烂的小花。乐铭风简直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十五 一厢情愿
十五一厢情愿
“重组乐队？”
段倚灵第一个叫起来。摄影室客厅里坐着的一众人，除了乐铭风，似乎也都有些意外，齐齐把眼光盯着说话的向宇。
“对啊，现在人这么齐，不做乐队很浪费嘛。”向宇显然是深思熟虑过的，不慌不忙地看看大家，“首先，我们几个都是音乐专业，小曹阿黎不是，但也练了至少三年，技术上都有把握；其次，我们有现成的band房排练，哪个校园乐队有这么好的条件？第三，铭风写歌有潜力，我看晓燃跟他的风格也蛮搭的，难说将来不会火起来啊……”
小曹“嘿”一声打断他：“你想让晓燃做主唱？”
小洛率先鼓掌：“这主意好，女主唱，肯定比小曹这家伙吸引眼球……”
“而且唱得也比他好。”一向沉默少语的阿黎居然也来了一句，段倚灵和大曹又随声附和，大家都坏笑着看小曹跳脚：“你们这帮家伙……都把我当空气怎么着？”
“放心，节奏吉他由你负责。再说了，我们可以有两个主唱嘛。”向宇拍他肩膀，“今后我们会接些演出，如果对方要求的歌比较适合男声，那就你上喽。”
“演出？”
“对啊，现在外面有不少活动都找乐队助兴的，还有酒吧——我们需要积累演出经验，而且可以赚点儿钱添设备。”不知道他考虑这事有多久了，向宇语气冷静，眼神却明显热切，看向钟晓燃，“你觉得怎样，晓燃？”
钟晓燃一副呆呆的样子，似乎有点反应不过来。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表情明显犹豫。见她的眼光往乐铭风那边滑了一下，向宇清清嗓子：“我跟铭风说过了，他也觉得你做主唱挺合适。对吧，铭风？”
他飞快地使了个眼色，乐铭风看见了。他明白向宇的意思，可是一时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大家的眼光都落在他身上。犹豫了一瞬，乐铭风抬起头，触到的却正是钟晓燃清亮亮的眼神。它们闪躲了一下，可是随即又小心地闪了回来，带了微微期待的样子看着他。
这样不加掩饰的眼光，为什么以前他没有发现呢？乐铭风忽然有些受不住这样的期待，转开脸：“哦，是这样，那天向宇跟我提到这事，我觉得不错啊，大家都是朋友，合作起来，或许，嗯，会有新的灵感吧，不过主要还是看你自己怎么想，有没有兴趣参与我们，毕竟做乐队和歌手不大一样，风格上会受限制，不见得对你将来发展有好处……而且，怎么说呢，向宇太抬举我了，我都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写歌，更不要说写，嗯，适合谁唱的歌了……”
向宇咳嗽了两声，乐铭风下意识地住了口。
他几乎是立刻就后悔了，他到底在说什么？虽然这些话基本符合他的本意，可是这会儿说出来，怎么就是这样生硬冷淡又吞吞吐吐的，简直就是暗示她不要加入。一时间口干舌燥，飞快地朝钟晓燃看了一眼。
她低着头，眼光已经不在他身上。落地大窗外的阳光正暖暖地落进来，腾起一片懒洋洋的灰尘。坐在角落里的那个身影，看起来忽然有种不可及的遥远，更有种不可言说的落寞。
一片尴尬的沉默中，钟晓燃低低地开了口：“哦，那，我考虑下好了。”
她的手机响了。她站起来走出去，没有看他一眼。
一阵暖风吹进来，乐铭风却又一次打了个寒噤。
“哇，刚用上手机就有电话来啦，谁呀？”段倚灵跟出去。
“我爸。”钟晓燃挂了电话，“他来看我呢，我先回学校去了。”她进去和男生们打了个招呼，便准备走，又被段倚灵扯住：“喂，你……”
猜到她想说什么，钟晓燃笑了一笑，让她放心，便走出去了。
阳光好亮。钟晓燃的眼睛被刺了一下，忽然就涌出泪来。
她辗转了一夜，决定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决定像以前一样留在离他最近的距离，他却是想要躲开了。是因为发现了她对他的感情吗？害怕她会对他死缠烂打吗？那样躲避的眼神，闪烁其辞，甚至在说，他根本就没想要给她写歌……
她把帽沿压得更低一些。这样就没有人会看见她哭了。所有的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她一厢情愿而已。
其实早就明白的啊。
“怎么我家姑娘瘦了啊？”
爸爸一见她就是这句，钟晓燃接过他手里的大包：“吃了这些一准就胖回去了。”
“小丫头！”老爸笑呵呵的，催她，“把东西放寝室，爸爸带你去吃饭。”
“我要吃海鲜。”她勾住爸爸胳膊，看他装出抖抖索索的样子摸钱包：“哎呀，女儿大了，养不起了……”
钟晓燃咯咯笑，顺势把头靠上爸爸肩膀。这个时候，它又温暖又可靠。虽然它的主人一路都在老生常谈：“……过得好不好啊？跟同学相处得怎么样啊？有没有人欺负你啊？”
“问了八百遍了，一点新意也没有。”
“那问个有新意的——想不想打篮球啊？”
夕阳下，老爸正眯了眼看龙腾虎跃的大操场：“不错，咱们也去玩玩吧？”
“没有球，怎么玩？”老爸常常突发奇想的，钟晓燃不以为意。没想到他立马在操场边活动起手脚：“没事，等爸爸去抢个篮板，球不就有了？”
“……”败给他。钟晓燃两手插袋往树上一靠，咕哝：“……怪不得妈老叫你疯子。”爸爸倒听见了，回头一笑：“哈，你妈妈有时候不懂欣赏。”
逆着光，钟晓燃看不清他的脸。不知道那样的笑容里，有没有悲伤？
爸爸是公认的好脾气，总是笑容满面，哪怕妈妈朝他发火，怪他不会赚钱不能替她分担公司的事情，他也总是笑嘻嘻地告饶认错，不把妈妈逗笑了不算完；哪怕那年他打球伤了膝盖，撑着拐杖还在厨房里给妈妈准备夜宵的时候，他也是笑着的，哼一首她听不懂的俄语歌……那天晚上，她却被妈妈尖利的嗓音吵醒，隔着门缝，看见那碗鸡汤面打翻在地上。
爸爸的表情，仍然是微笑的，只是有种抹不去的苦涩……
爱情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她很早就懂得了。
只是，她有没有爸爸这样坚持的勇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