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人又是近到快贴上自己跟前了,不得已赫连魑魅只好飘身退了几尺保持距离,同时也不由地臆测起这人深夜时分还来戎月寝宫的目的,这些日子以来他算是概略了解了些那达王室复杂的分合关系,眼前这浑身邪气的男子论来该算是戎月的内忧之一。
「一定要隔着这么远说话吗?伤脑筋,我可没你的好眼力,看不清你的眼呢!」状似不胜可惜地摇了摇头,男人终于止住了迈进的步伐。
「怎么办?我很不喜欢这样子,不喜欢……离我想要的东西这么远。」远字还凝音未消,淡色的身形已化为幽影飘掠而来。
虽然不明白对方突然动手的用意,赫连魑魅还是反手探向肩后准备取枪应战,谁知伸出去的手却落人了一只与夜风同温的冰凉手掌里。
他是什么时候到了自己背后?落在眼里的形,竟只是残影!腕脉这般轻易地落人他人掌控,赫连魑魅虽然惊愕却也十分冷静地没再妄图挣扎,只因他对于这男人诡谲的身手由衷地感到敬畏。
没有人,从没有人能这般无声无息地从后方制住过自己,哪怕是爷或是祁沧骥也难瞒过他异于常人的聪敏知觉,遑论这人竟还是堂而皇之地从他正前方来,难道是因为伤势未愈所以迟钝了?
「聪明,懂得不做无谓的抵抗,不过还真有点可惜,我正想找个借口扭断这只不乖的手呢!」同夜深沉的漆眸里除了戏谴外,带上了点赞许的色彩,戎剩徐徐扬起了薄唇,看来这一回看上眼的东西比想象中的还要有意思。
那双特别的眼瞳后,似是还藏了许多有趣的事情等着人发掘,他可没忘了方才月下这张脸孔上渲染的爱慕与轻愁,叫他不禁好奇是谁让这坚毅内敛的男人露出这种表情。
无聊的日子过久了还真会让人发霉,一天到晚光听戎甄那老女人在耳边唠叨更是叫他倒足了胃口,大概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他太过无趣的人生吧!竟送来了这么个有意思的好东西。
「怎么不说话?放我一个唱独角戏未免也太不尽地主之谊了,还是说要我把戎月从被窝里揪出来作伴陪你才肯开金口呢?」
「你想做什么?」对于这男人莫名其妙的举动根本毫无半点头绪,赫连魑魅微微拧起了眉头,猜不透戎剩这般主动找自己麻烦是为了什么,若是嫌他在戎月身边碍事又为何还迟迟不下杀手?警告吗?但是这男人看起来并不像是喜欢费事的人……
「想看你的这双猫儿眼呀!谁叫你这么小气不让看的。」不容拒绝地伸手扳过那张充满活力的蜜色脸容,戎剩加重了些扣腕的力道,满意地见到这黑衣男子在一声闷哼后瘫软在自己的怀里。
搂着人,戎剩就这么大刺刺地随意觅了节台阶坐下,得空的那只手开始在这张揉合着年轻与沧桑的面孔上恣意戏抚着。
「漂亮的猫儿眼,我真要为它痴迷了。」柔腻的指腹徐徐描绘着掌下的容颜,戎剩轻挑地伸舌舔了舔唇,缓缓俯下身贴近怀中的人儿:「就不知道这双眼的主人……是不是也这么美味呢?」
「戎剩你……」暖暖的鼻息轻柔地全吐在自己脸上,赫连魑魅却只觉得背脊发凉寒毛直竖,本能不断警告着危险正悄然进逼,然而疑声未扬,那张俊美的脸孔就已然近在寸前,那两片同样没有丝暖意的唇瓣更肆无忌惮地覆上了自己的唇。
想挣扎,腕脉被扣的身子却虚软地提不起半点力气,赫连魑魅只能紧闭着双唇拒绝这份冰凉的侵略,然而下一刻,颚颊上的一股力道却叫他不得不张口迎纳另种与唇温截然不同的烫热。
湿软的舌瓣激烈地在口中翻搅,琥珀色的眼瞳先是愕然大睁后复又载满困惑地渐渐眯阖。
这就是亲吻的感觉?有点热有点痛也有点麻,可是最多的还是几近窒息的气闷难受,难怪爷会老躲着那个靖远将军……纷沓的念头如走马灯般撩乱,直到意识渐渐朦胧涣散,赫连魑魅才终于思及眼前最该是问题的问题——
这男人,为什么吻自己?就为了这双人人走避的兽眼?
「呵……果然味道也不错。」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低沉的笑声夹杂着诡异的震颤自耳畔传来,神智早迷失在九天之外的赫连魑魅才陡然惊觉到自己竟是靠在男人胸膛上喘着气,双手还紧紧抓握着他的衣襟,而那几只原本禁制他的长指则不知何时改在唇瓣上揉玩,依旧是冰凉凉地没丝人气,却恰好缓解了唇上的热胀感受,很舒服但……
念未起身先动,赫连魑魅第一个反应就是足抵石阶屈膝挺腰,迅疾旋翻出那个柔软却满溢着危险气息的怀抱,瞬息间掠退了十来尺才停下身形相望。
「跑这么快?呵……这副好身手倒与你的猫儿眼挺相配的。」
不移不动,戎剩依旧好以整暇地蹲坐在石阶上头,只除了两眼的目光始终相随着那道敏捷的黑影,当他发现那张颊染红云、双眉微蹙的脸上除了戒备与些许迷惑外竟没有其它神情表露时,黑眸里的幽光不禁变得更加深邃。
果然是有趣的小东西,竟然不气不恼?
别说是男人了,就算是个女人,就算是被自己这张魔魅的容颜所惑,在这般无礼轻薄的强吻下也该变变脸发发火才对,该不会是个无知无觉的瑕疵品吧?可左看右瞧地实在不像,倒比较像是这家伙忘了自己是人,忘了身为「人」这种东西该要遵循的礼节规范。
有意思,天底下还有人能如他一般,活得没有藩笼如此自由吗?这个有着猫儿习性却没心性的男人怎么看都觉得该是个完全相反的家伙才对。
心有所牵又怎言自由……
「告诉我,是戎月那小鬼说了我的名吗?」微眯起眼,开口的同时戎剩又有了个新发现,原来那双猫儿眼还真如猫儿一般,在弱微光线耐也会变得如墨漆黑,只是比常人亮了些,不仔细点瞧根本难看出有何不同。
「你的名呢?我想该不是祁沧骥三个字吧!你身上既无沉痼的官味也没我们这种嚣张的贵味,让我猜猜,有一身好功夫又挑这时候来……」
「呵……该不会是来拿戎月人头的?是什么叫你改了心意换当起那小鬼的褓母,钱财能使鬼推磨吗?我看倒像是被人推着往火坑跳。」
再度升高了几分戒心,自己的直觉没错,这个叫戎剩的男人的确是个可怕的人物,只不过短短的两次照面,他竟能半毫不差地推论出自己的身分与目的,有这样的对手存在,难怪欧阳胤会那般忧虑了。
「名字,再不说我就把戎月挖起来问啰!」话落起身,戎剩随手拍拍衫摆就反身拾阶往上走去,认真的口吻与模样就像他真要在这清冷的大半夜里把戎月从龙床上挖起来问个明白。
「魑魅。」眉心一紧,赫连魑魅淡淡地报上那个常惹人讪笑的鬼物之名,虽然,他已经很久不曾在乎过旁人的目光了:「赫连……魑魅。」
「魑魅魍魉?怎么不干脆直接十殿称王威风点?」长指点击着颚颊,戎剩打趣的黑眸里再次掠过丝异彩,他是越来越中意这样新玩具了,从头到脚由里到外的每一分都是那么独特得叫自己感兴趣。
「难怪你这小子这么晚了不睡还到处乱晃,魑魅嘛……唉,这两个字是写起来麻烦念起来也怪麻烦,我若成天挂在嘴上唤,不知情的还真以为他们的剩王神智不清在喊鬼了,我想想……嗯……就叫你『魅儿』吧!如何?该很适合你。」
不是问语的问语,双唇间吐出的词语虽轻,却任谁也听的出其中不容商量的霸气,也或许,这样的男人天生就不懂得何为拒绝。
魅……儿?
一股久违的悸动霎时如雷电般重击在赫连魑魅的心口上,琥珀色的眸子缓缓泛起了层朦胧迷雾,缀着点追忆与思念的色彩,然而剩余泛滥的却是失焦的空茫……
已经有多久……没再听过这样的唤语?那总是带着梨涡的浅笑,总是载满温情的嗓音,娉婷的身影,曾为自己真心欢笑与悲泣的唯一。
「别这样叫我……」紧握着手中的漆黑枪杆,月色下宛如琉璃般晶亮的眼瞳染满抗色地迎上那双魔性的漆眸。
第一次,惯于淡漠的语声不再仅只为了另抹人影、而是真正为自己有了起伏抑扬,只因眼前这黑人不经意间踩着的是他埋在心底最深处的一隅,一方除了残雪外不曾允许他人碰触的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