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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战报上看,刘延昭、崔天允正领兵包围禁灵南方的交通要塞——崑城。围城的局面已经持续了五十天,崑城中的粮,盐已断,据说城中的居民已经开始以人为食。
寒冬之岁,不宜战,兼之必须保存青龙骑的实力,崔天允想不战而破城,等着城中的人走投无路,开门献城。可是。崑城守将偏偏是一个倔强愚忠的人,几次出战突围未遂,即使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还是守着气节不降。
想着在冰雪寒冬中,崑城的百姓自相残杀,以人为食的惨象,年华心中一阵疼痛,胃中一阵翻涌。这样的战岁凶年,最苦的莫过于无辜的百姓。
皇甫钦懒洋洋地喝茶,见年华神色郁郁,笑了:“小华,如果是你领兵,你会怎样夺崑城?”
年华一怔,想了想,咬了咬嘴唇,吐出两个字:“围城。”
换做是她领兵,同样的情形下,她也会选择围城,哪怕逼得城中百姓互食,逼得铁骨铮铮的守将一夕白头。征伐之道,从来{炫}残{书}酷{网} 血腥,只能选择最接近胜利的方法,而不能选择最“道义”的方法。
“如果换做你,你会怎么做?”年华反问皇甫钦。她有些好奇,他会怎么做?虽然,他平时嘻嘻哈哈,花痴脱线,但从他曾经的战绩中显示出来的军事才能,却不得不让她倾佩,惊叹。
“围城。”皇甫钦笑道。他喝了一口手中的茶,笑得颇有深意,“不过,小王不会围上五十天。在第三十天左右,城中弹尽粮绝,已经开始杀人而食时,小王会往城内投粮食。每日定时投只够一百人吃的粮食,相信不出十天,崑城就破了。”
年华打了一个寒颤。在一座饿殍遍地的困城中投下少量粮食,不啻于在一锅沸水中浇下一瓢水,其结果必然沸反盈天,惊天动地,引得为了活命的人们争抢,残杀,互仇。杀人而食通常是老弱病残沦为牺牲,这些弱势人群无力反抗,只能默默承受。崑城中不会掀起大混乱。可是,一旦每日投入能够活命的粮食,疯狂争抢这少量粮食的主要群体必然是青壮年。青壮年互相残杀,争夺粮食,对岌岌可危的崑城无异于致命一击。不需十日,崑城必会从内部溃亡。这么恶毒的攻心战术,恐怕只有善于窥探人性弱点的魔鬼才能想出。皇甫钦,果然很可怕。
“九王爷是天生的战将,我自愧弗如。我终究还是畏惧天道报应,想不出这般折寿的策略。”年华淡淡地道。
皇甫钦笑了:“景城一战,风华将军长驱直入越国,一路上铁骑践踏了多少城池?累伤了多少无辜百姓?如果要论造下的杀孽,你绝不会比我少。如果小王死后堕入阿鼻地狱,想必一转头,就会看见你。”
年华紧抿嘴唇,没有做声。入越的那段杀伐岁月,一直是她最恐惧的噩梦,夜半惊醒,满手是血,再也无法合眼成眠。
“如果,景城一战中,你是我,你会怎么做?”年华问皇甫钦。
皇甫钦笑了,“如果小王是你,小王会杀了青阳,联合轩辕楚夺取景城,灭掉若国。”
年华心中一惊,“为什么?”
皇甫钦喝了一口茶,道:“小王习惯从利益出发,与青阳合作,历经千辛万苦保住景城,不过只得半座景城的铁矿为岁贡。而联合轩辕楚灭若国,则可分得若国一半疆土,利益可以抵得上几十座景城。在当时,以你和轩辕楚的实力,必可直捣若国王城。”
“帝君出兵襄助若国,是为道义,非为利益。我助青阳师兄,是为同门情谊,非为其它。再者,玉京和若国已经结成永和之盟,武昭王重执诸侯礼,岁岁纳贡。这样的结果,足以抵得上一半的若国疆土。”
“哈哈!”皇甫钦仿佛听见了一个好笑的笑话,放声大笑起来,他微睨凤目,问年华:“你认为帝君是一个为了道义,而放弃利益的男人吗?小王能想到的利益,他必然也想到了。不过,他为什么放弃利益,不选择与越国轩辕楚结盟,小王至今还是没有想明白。另外,同为怀有野心的王侯,若国武昭王项瑄,和朔方国威烈王阿穆隆 ·铁穆尔不同,阿穆隆 ·铁穆尔虽然野心勃勃,但却是顶天立地,言出必行的真英雄。他承诺永和,一定会遵守约定,一生不犯帝君。项瑄却是老奸巨猾,城府极深的枭雄,出尔反尔是他的拿手好戏。小王与你打赌,十年之内,他一定会毁诺,与帝君为敌。你在景城不杀青阳,断项瑄的左膀右臂,实在是失策。”
年华闻言,心中一寒,笑了笑:“你毕竟不是我。有些东西,譬如亲情,譬如道义,譬如使命,再大的利益也无法左右。无论如何,我不会对青阳师兄不利,更不会与轩辕楚合作。轩辕楚欺师灭祖,愧为将门中人,我必诛之。他和我,只能有一人活在世界上。不杀他,我枉为封父的弟子。”
皇甫钦一怔,随即笑了:“小王终于明白帝君为什么放弃大利益,而选择小利益。原来,除了助若国,他别无选择。”
★ 132 屠城
皇甫钦一怔,随即笑了:“小王终于明白,帝君为何放弃大利益,而选择小利益。原来,除了助若国,他别无选择。”
“我庆幸从来没有与你在战场上遇见。”年华望着皇甫钦,道。
皇甫钦似笑非笑:“没在战场上遇见你,也是小王的运气。”
年华想了想,问道:“这么多年,九王爷你为什么而征战?”
皇甫钦沉吟了一会儿,“守护北冥,征伐天下。你呢?”
年华心中茫然,事到如今,她还能为了她爱到忘记自己的那个人而战么?
“我……不知道……”
皇甫钦似乎能够看透年华的心思,他狡黠地笑了笑,“天生四时,地生万物,天下有民,仁圣牧之。天下治,仁圣藏;天下乱,仁圣昌。非是吾辈诸侯拥剑,而是宁氏衰微,九鼎崩溃。宁氏失鹿,天下英雄逐之。小华,以你和小王合力,要夺取宁氏天下,并非妄言。你难道不想要天下么?”
年华摇头:“不,我不想要天下,我只想要太平。”
皇甫钦还想说些什么,年华不想再听,打断了他,“困在车中太久了,闷的慌,我出去骑马兜兜风……”
“你的风寒还没……”皇甫钦欲阻止。
“已经没事了。”年华掀帘而出,跃下马车。
望着年华远去的背影,皇甫钦叹息:“即使,他在你心里插了一刀,你还是不愿意背弃他么?没关系,来日方长,小王迟早会让你的心转向北冥,转向小王。”
冬日的边春原上,冰雪皑皑,萧瑟岑寂。
正午时分,北冥的车马停在一片树林中休息,众侍卫生火,烧水,做饭。皇甫钦裹着狐氅在火边取暖,年华见天色放晴,跨上汗血马去兜风。边春原上正兵荒马乱,皇甫钦怕出事端,派了一列骑兵跟随年华。
年华纵马在雪原上疾驰,将北冥骑士远远地抛下。马蹄踏雪,树林飞退,冷风扑面而来,柔软的狐毛拂在脸上,说不出的畅快和'炫'舒'书'服'网'。
年华放声长啸,她果然还是喜欢纵马追风的自由与酣畅,这些天来缠绵病榻的压抑真是闷死她了。
在风中飞驰,年华将所有的权谋纷争都抛在了脑后,无论是宁湛欲借她之手控制北冥,还是皇甫钦想说服她背弃玉京,投效北冥。甚至连立下军令状的事,她也抛在了脑后。自由如风,无缚无束,无爱无恨。
飞逝的讯景中,年华隐约看见一片村庄,炊烟袅袅。在这烽火乱世中,人间炊烟最是温馨,年华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顿时觉得不对劲。此刻是下午光景,村子里怎么会有炊烟?而且,那炊烟是不是太大了一点,看着像……着火了?!
年华勒转马头,向村庄的方向驰去。远远地,风中传来凄厉而绝望的哭喊,其间夹杂着刀兵之声。行到近处,年华发现村子里火光冲天,有一队士兵正在烧杀抢掠,屠戮手无寸铁的村民。村民们四处奔逃,却哪里逃得了?纷纷倒在士兵的刀剑下。
看清士兵的服饰,年华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离年华不远处的草垛上,几名士兵正在奸、淫一名少女。少女在强壮如牛的士兵身下,拼命地哭喊、挣扎,鲜血顺着她雪白纤细的足踝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