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尘衣的目光深邃如潭:「现在的你才是我的最大威胁。」
「什麽?」莫少生屏息。
「少生,不要争了好不好?」他再一次恳求,「现在的你让我害怕。」
「怕?」
「其实我很羡慕大师兄,他能那麽坦白地表达他对常恩的爱意,他肯爲了常恩做出那麽大的牺牲。而我……我却只爲了自己……」沈尘衣黯然神伤,「对不起,少生,对不起。」
「你到底想说什麽?」莫少生再也不敢妄加猜测,他不想一次次地换来失望,甚至於绝望。
沈尘衣擡起头,凝目著他:「你不是想知道我爲什麽回来吗?不是想知道我到底要的是什麽吗?我告诉你。」他深吸了一口气,「我回来是因爲我想守著你,我想要的是待在你的身旁,我想依著我心底最深切的渴望爱恋著你。」
莫少生的心从未像现在跳得如此之快,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心底某处在提醒著他。
「我不信。」
「我知道,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沈逸的心中有少生,沈逸一生之爱属於少生。从今往後,除非少生不再需要沈逸,沈逸绝不离开少生半步。」
「沈逸……」
这就是师父不愿告诉他的名字,这就是二师兄一直不愿对他敞开心扉的名字。如今二师兄将这个名字告诉了他,是不是说二师兄真的对他……
「逸是我的本名。」沈尘衣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我还有一个哥哥,叫安。沈安沈逸,安逸是父母对我们的希望。只可惜,到头来,还是……」
「十五年前惨遭皇帝扫家灭门的沈长远是你什麽人?」莫少生忽然问。
沈尘衣料不到他竟然知道这个名字,愣了许久才回答:「正是家父。」
「爲什麽皇帝会下旨……」
「爲了一个虚名。」
「所以你恨皇帝?也恨朝廷?恨不得他们都被颠覆?」
沈尘衣点头:「我可以原谅他曾经的抛弃,可我没办法原谅他漠视福王朱常洵母子的赶尽杀绝!」
「什麽……意思?」他觉得自己抓住了什麽重要资讯,却怎麽也找不到资讯的源头。
「你道皇帝爲何无缘无故地下旨灭我沈氏一门?」沈尘衣冷笑。
他原本也不知道个中原由,直到一次师父的说漏嘴後他才恍然明白。
「我母亲沈氏,原是宫中的贵人,得过皇帝的一夜宠幸而怀上龙胎,特赐封爲沈贵妃。当时正是朱常洵和朱常洛争夺皇储之际,而从贵人一跃到贵妃的母亲让郑贵妃担心再有皇子讨皇帝欢心,争夺太子之位。於是她趁著母亲回家省亲暗中派出杀手,欲置母亲于死地。母亲在舅舅沈长远的帮助下诈死,侥幸逃过一劫。可担心腹中子安危的母亲不愿再回到宫中成爲惺钢模陨頎懙背木司吮闵鲜榛实勰盖最灸训南ⅲ实劬挂膊晃挪晃柿恕9鹊木攀沟媚盖自诓蛔阍碌那榭錾赂绺绾臀裔幔阋蜓蓝ナ馈H∶惨菔悄盖住⒕司嘶褂芯四付晕颐堑南M>司税盐颐堑鼻咨⒆右话愀аご螅酝庖渤莆颐鞘撬暮⒆樱瑺懙木褪潜N颐堑男悦2还街帐前蛔』穑故侨弥9箦侵懒烁绺绾臀业拇嬖凇!埂?br />
「可,圣旨是皇帝下的……」莫少生不太明白了。
「对,圣旨是皇帝下的。」沈尘衣没有反驳,「郑贵妃母子最会的就是借刀杀人之计。他们捏造了大量舅舅通邦卖国的证据,借皇帝的手灭了我沈氏一门。所以我恨!我恨他!我恨郑贵妃!我恨这整个朝廷!所以,我加入了秦夜的计划,要的就是它的灭亡!我要他们争夺来争夺去的东西到最後是镜中花水中月!爲了这个目的,我牺牲了师父,牺牲了你,也牺牲了自己的感情。但是现在我清醒了,懂得了惜取眼前景。我只希望,一切还来得及。少生,你愿意再相信我一次吗?」
「我……」
「少生。」他目光灼灼,吃力地擡起双臂,「再相信我一次好吗?」
莫少生慢慢地走到他跟前,张开双臂,俯身抱住了他。
「逸……逸,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我好怕这不是真的……」他在他颈间抽泣。
「这不是梦,少生。这不是梦。」他的声音如像哄著睡前的孩子一般轻柔温馨。
(二十)
什麽是幸福?
对他而言,幸福就是每天的清晨一睁开双眼,就能看见心爱之人的睡顔,感受他与自己四肢交缠的羞涩。等待他的清醒,听见他的问候。
简简单单的一个早字,轻轻松松的一个笑容,漫溢著心爱之人的情感,温馨而甜蜜。
喜欢坐在树阴下看著他沐浴清晨阳光辛苦练剑的身姿,偶尔自己也会出声指点,而他虚心听教。喜欢两人用过早餐後,喝著他亲手泡的茶,坐在一起讨论庄中事务到午餐时间,有时候他固执己见,但总会在自己的微笑中软化。喜欢与他在晚餐过後到後山散步,避开腥俗鲂┣槿思涞木俣堑米约夯氐轿堇锶悦婧於啵匆驙懙P淖约荷硖宥硬慌鲎约骸R惶焯炀腿绱说サ魅床环ξ兜毓ァD嵌问奔涞乃腋5萌缤淙朊壑械拿鄯洌植凰际瘛!?br />
他以爲,自己会如此与他白头终老。未曾想,一个心血来潮的偶然,或者说终有的必然让他的世界再一次天翻地覆。
那天下午,如果往常一般莫少生到山下去处理一些事务。而独自用完午餐的他闲来无事,特意撇开那些被莫少生嘱咐来服侍自己的人,溜达到了後山。前不久,莫少生拿著秦夜让人送来的「藕断丝连」让自己服下,效果确实立杆见影。虽然还不能行动自如,但慢慢来还是可以的。
走著走著,他忽然想起了师父,不知不觉地人已站在了师父闭关练功的密室前。
他跪在密室前,对著里面磕了四个头。
「师父,对不起。我违了誓言,不能到您面前以死谢罪了。我若死了,他一定会伤心的,我不想看到他流泪。记得师父说过,若是我找到了幸福一定要告诉您,让您也能爲我高兴一把。现在我来了,师父。我很幸福,但我很自私,想和他相守生生世世。您能原谅我吗?」
他又磕了四个响头,许久後才擡起。起身刚想离去,却听到自密室中传来异样的声音。那铮铮铁链的声音,被关在飞雁山庄水牢中数日的他再清楚不过。
谁?会是谁被锁在这里?
阻挡不了好奇心的他,缓缓地走进了他本以爲一生都不会再踏入的密室。
「莫少生,你这个卑鄙小人!」
无比熟悉的声线,让他浑身一震。
爲什麽会是他?!
取下通道中的蜡烛,接过火种,他推开了密室的门。
对方发觉了光线,又破口大駡:「莫少生,你……」
「大师兄……」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沈尘衣犹豫地开口。
「谁?」对方硬生生收回了即将出口的脏话,「尘……尘衣?」
沈尘衣将火光移向声音的来源,果然看到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
「爲……什麽?」
他脸上阴晴不定,却不愿胡思乱想下去,只得等著对方来回答。
「除了你那个宝贝三师弟,还有谁有这份能耐?」连天晴嘲讽道。
「爲什麽少生要……」火光不住抖动,眸光也在抖动,「他不是答应我要放过你们的吗?爲什麽骗我?爲什麽要骗我?」
蒙受欺骗的心急速地紧缩,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尘衣,尘衣。」连天晴显然也察觉了他的不对,连忙唤回他的心神。
沈尘衣连忙放下手中的烛火,试图解开连天晴四肢的束缚。
「没用的,这是玄铁,凭我这身武功都没办法脱身,更何况是现在的你?」连天晴劝道,「若你真要救,我求你救救常恩。」
「常恩?他不是去……」他的话语愕然而止。
莫少生在喂他服下「藕断丝连」时,告诉他常恩跟著大师兄走了,他一直没有怀疑过什麽。如今想来,白常恩是个懂礼貌的孩子,不可能不来探望自己就走。
「他在哪?」
「就躺在我左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