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醒来,她便唤来琉璃,跟她说自己昨夜见到了小白星君,琉璃不信,她恼着要给琉璃看小白星君的裘衣。
翻了半日,也没找到。不甘心的去问父亲,父亲也说昨晚府内并无客至。她却固执的相信着,纵使没有人相信。
身边似有人轻吻她的唇角,那感受奇异的跟梦中的触感相似。茵茵伸出一双玉臂,勾住了那人的颈:“小白星君,不要走……”
谁在叹息,谁在轻抚,谁的身体在谁的怀中妖娆,谁的流年乱了谁的浮生。
天空幽蓝,月光苍白。
阳光从帷幔的中间照了进来,她还未醒,只翻了个身避开。腰间有只炽热的手臂紧紧环绕,她惊恐的回过头,那人闭目而睡,如瀑的长发散落在床第之上,和她的发丝缠绕。
有小太监从外面进来,手中端着洗漱的水。不期然与床上的她对视,那小太监居然心下一惊,喊出声来,手中的盆坠在地上,响声让她禁不住一抖。
身边的人缓缓睁开眼睛,棠茵茵望着他,那双眼睛犹如幽泓,眼底闪烁着什么,竟然分辨不清。
【五·旧事如天远(4)】
【五·旧事如天远(4)】
一室三人,做了不规矩事儿的两个人淡漠不响,倒是那小太监,吓的一句话都说不全:“太子殿下……奴才……奴才……”
他只盯着茵茵看,声音阴冷:“退下。”
小太监如获大释,跪在地上连站起来都来不及,手脚并用的爬出了侧殿。
殿内一时静极,夏风微拂帷幔,像是缠绵在一块儿的恋人一般,风动帘舞,都是情愫。
二人锦被下的身子都未着寸屡,可谁也没有动,只这样看着。她的肩膀露在外面,上面暧昧的紫痕,提醒着二人昨夜的疯狂。
他终究还是狠不下心:“你委屈么?”
她却说:“我不要嫁给你。”
“可你已经是我的了。”
茵茵也不恼,静静的看着他,波澜不惊:“我们中了别人的计,若是此刻你要了我,景瑞必然会从西北大营回来,届时四皇子若是谋反,我们就是瓮中捉鳖。太子殿下奇思敏捷,定然是想得到的。”
他的眼眸忽然就暗了下去:“我早说过,这家国天下,是我们男人的事情。”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一张苦心经营出来的平静的心,也终于再不能冷静。
景玹转过身不看她,只说道:“你将衣服穿上吧。”
她拽过被扔在一旁的衣服,木然的往身上套,眼前他的背部有着一道一道的抓痕,泛着血色,在他处尊养优的肌肤上格外明显。
棠茵茵眼眶一热,终于哭了出来。
纵然是小声的哭泣,景玹还是听到了,转过身来,隔着衣服抱住她。棠茵茵终于再不知道该做什么,心里只想着,让她哭一场吧……景玹拍着她的后背,过了良久,才说道:“茵茵,只这一件事情,我不能依你。”
那一年的清晨,怀中人哭泣的模样长久的贮存在他的记忆中,她哭泣时孱弱的模样,抖动的双肩,一滴一滴滚落在他胸前的泪滴,以及他那一双无论如何也放不开的手。从此以后,他对自己发誓,今生今世,再不要她露出这样的悲伤。
这锦绣家园,这滔天权势,也终究有了意义。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棠棣下了朝便往东宫去了,太子妃身孕已然四个多月,不想今日也不知是听了什么消息,居然动了胎气,起先只是下体见红,太医开了几幅药,午间的时候,只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被褥都被染成了红色。
东宫寝宫内有着淡淡的药香味,棠棣走了进去,便见太子坐在上首,手支着额头,闭目。似乎是听到了声响,便睁开了眼睛,看见来人,景玹舒了口气:“老师……”
“仪儿如何了?”
“孩子没了。”景玹伸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想了好久才道“老师,您进去看看她吧。她心里不好受,又不让我见她。”
棠棣只当太子妃是心里郁结,便应了。
屋内还有着血腥的气味,棠棣走过去,看见棠贺仪苍白的面色,不禁悲从心来:“仪儿,你还年轻。”
棠贺仪幽幽的睁开眼睛,看见他,笑了笑:“父亲。”
棠棣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太子殿下心里也极为难过,你莫要耍脾气。你们都还年轻,将身体养好了,日后还有很多机会。”
棠贺仪忽然就哭了,一边哭一边摇着头,伸出手来死死的拽着棠棣的手:“父亲!我好苦啊!他居然和茵茵,他居然……他怎么可以这样!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父亲,我好苦啊!”
棠棣怔了一会儿,耳边棠贺仪又说了些什么,他都没有听见。眼前仿佛又见到了那年初秋,她立于窗前,怀中抱着小小的人儿,笑意渐浓,说出了一句:“我倒不希望她大富大贵,平平安安就好。”
茵茵……他突然站起身来,疾步走到外间,那一双眼睛似都喷出了火来,盯着景玹:“你和茵茵……”
话还未说完,只见景玹站起身来走至他面前,略一撩袍子,竟生生的跪了下去。
殿内的一干宫女太监都吓了一跳,慌了手脚,此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也只能跟着跪下来。
景玹从前,只跪过一个人。
兴许以后,他不用跪任何人。
而此刻,他却跪在棠棣面前,低垂着头,声音竟异常坚定:“老师,我会对她好。”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清清楚楚,掷地有声。
“我倒不希望她大富大贵,平平安安就好。”
“老师,我会对她好。”
棠棣不禁退后一步,这兴许就是茵茵的命……此时此刻若是不将她托付与太子,那么日后再行嫁娶,恐也会遭人诟病。
他的声音都仿佛苍老了许多:“你要护她周全。”
“玹此生,唯她一人耳!”
殿外忽然雷声大作,只一瞬,雨水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声音打在窗扉。
波云诡谲的宫殿,风起云涌的青宵。
谁中了谁的计?
谁又在将计就计?
——————京城的人们几十年之后仍然记得嘉佑廿年的夏天,时为太子爷的正安帝娶棠府二小姐时的排场。那个满月的夜晚,送嫁的队伍绵延浩荡,旌旗宫扇,平金绣凤,一百六十对宫灯的光芒照亮了整个京城,令明月也黯然失色。爆竹声一直没有断过,铜钱洒满了整个接亲的宫道。铺天盖地的红色,太子爷坐在马上,端的是玉树临风,俊美无双,竟让众人看的恍了神。
那一天,梨花反季盛开,素净的梨花开的妖娆肆意,竟如知晓了人世间的喜乐嘉事一般。扑鼻而来的香气充斥着整个京都。
此后数年,京都的梨花再未展颜。
红烛如小儿的手臂粗,床上洒满了莲子花生,她端坐在那里,冷眼看着。
门被人推开,他走了进来,红色的长袍映的她心中烦躁。盖头被她径自摘了,景玹看到了也不恼。
他似乎是喝了酒,微醺的走至她面前,蹲下来与坐在床上的她平时:“茵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