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念闪至,云出瞧了瞧左右,确定这里确实偏僻,不可能有什么突然的闯入者后,便小心翼翼地朝那片荒芜的小院走了去。
走近一看,才知道这个栅栏看着很矮,其实足有一人高,而且,上面虽然铁锈斑斑,却坚固异常,也不知道矗立在这里多少年了,更重要的是,她找不到入口。
整片院子,都被栅栏围着,她绕着栅栏走了大半个圈,知道链接栅栏的宫墙边,也找不到铁门。
如果是别人,大概就放弃了。
可云出……实在是个无聊的人啊。
她来来回回地绕着栅栏走了好几圈,终于非常欣喜、非常意外地,在中间地段,找到了一个小块缺口。
缺口并不大,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断掉了两根栅栏,上下截断,中间有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小洞,铁条端口上也已经堆满了锈迹,看来,这个洞也由来已久了。
现在正是正午时分,冬日的暖阳照在人身上,很是惬意。
云出已经猫下身,从那个小洞里,小心地钻了进去。远远有负责冷宫打扫的老太监朝她招了招手,云出站在栅栏这边略等了等,那人已经气喘吁吁地跑到她跟前,站在栅栏边急促道,“王妃,这里可进不得,这是宫里的禁地。”
“禁地?”云出一怔,回头又看了一眼这个院子。
待站在这里时,她才意识到:这个院子真的很大很大,枯黄的冬草被微风拂着,全部到向了她这边,卢储贫瘠斑驳的土地,那些倒塌的墙柱,与神庙的建筑有点相似,当然,远没有神庙那么恢弘雄伟,四野寂静,视线开阔,阳光普照,怎么看,都只像一个普通的废园。
只是风从里面吹来时,那么轻柔那么阴冷,有种让人心悸的蛊惑力,让她瞬间恍惚,分不清今夕何夕。
“这里……为什么会是禁地?”她讷讷地问。
“不知道,从五十年前我进宫的时候起,这里就已经是禁地了……”老太监挠了挠花白的头发,想了想道,“那些长舌妇说,八成是这里闹鬼……”
他刚刚说出‘闹鬼’两字,云出后背忽而一凉,她猝然转身,呆呆地看着跟前依旧的荒草残垣,不知为何,她很想走近看看。
那种被驱使的欲望,是那么的不可抑制,好像被一根细绳牵绊着,无法不去。
眼见着云出缓缓地朝那边的断墙走了去,老太监干着急了一会,折身就朝冷宫外面跑去,去通知那些伪装成皇宫低微宫人的南王府侍卫。
云出并没有反常多久,她刚刚走到那些矮墙前面,便回过神。
回头看了看,栅栏似乎已经离得很远了。
目之所及,依旧是荒草凄凄,倒塌的廊柱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裂开的石缝间长满了杂草。她蹲下身,手摸着那堵凹凸不平,风蚀严重的墙壁,深色很平静,泪却不自觉地涌了出来。
墙壁上的痕迹依旧,许多年前,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以手为笔,以气为刀,在这面墙上,恣意地画着属于他们的蓝图。
他的对面,站着一个容色素白美丽、眼睛亮晶晶、正笑吟吟看着他的少女。
“我要把这里定位都城,还要将我的王国版图,从这里,扩展到这里。到时候,再也不会有欺压我们的神族,云焰,我会将他们全部驱逐出去!驱逐出我的王国!我们的王国!”他纵横捭阖,手指江山。
少女笑得眉眼弯弯,“好,我等着哪一天的到来,夜玄。”
那个时候,他们只是两个被自己的梦想与激情冲荡得热血沸腾的大孩子,愿望很崇高,力量却很渺小。
那时候的大属,蓝天如洗,白云若丝,风过麦禾,远远有奴隶的哭泣,声声传来。
没有人在意他们的谈话。
没有人在意那个少年,手指过处,簌簌泥落,那坚若磐石的意志与决心。
——那么,他终究,在他信誓旦旦的地方,建造了这一座都城吗?
仰望苍穹,依旧是千年前的那片天空。
可千年前的人呢?
那些说过的话,兑现或者未兑现的承诺,此时,又遗留在何方?
云出的手指已经按在那面墙上,眼泪静静地滑下脸颊。
世事如此多变。
夜玄、云焰,夜泉,唐三,包子,甚至于,所有的人……
都这样且行且变着。
大家渐渐,不复当初。
那么,夜玄,你告诉我,在这样瞬息万变的世界里,什么才是永恒的?
196奉我一生(大结局卷) (二十三)一月追杀(7)
那些侍卫匆匆赶来时,云出已经没事人一样,从栅栏里侧钻了出来,此时正倚着铁栏,好整以暇地看着里面的风景。
等他们人一到,她转头问,“告诉我吧,他现在是不是很危险?”末了,云出补充了一句,“我不会乱来。”
那人犹豫了一下,才诚实地回答,“王爷此时确实危机重重,南王府里出现了内鬼,暂时查不到是谁,不过,王妃放心,王爷有完全的应对之策。”
云出颔首,“现在在我身边保护我的,有多少人?”
“八十七名。”那人恭谨地回答。
“全部去保护王爷吧,我呆在这里会很安全。”云出淡淡说着,目光越过那片荒芜的冷宫地域,遥望着夜泉居住的那座大殿,“就算我被夜泉发现了,他也不会伤我。”
“可是,王爷吩咐过,让我们誓死守在王妃身边。”那人肃颜道。
云出微微一笑,摇头道,“你们还是去那边吧,如果司月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我还能活么?”
众人一愣。
“走吧,只要他没事,我就会没事。”云出朝他们笃定地说道,“放心,我又不是什么经不起风雨的大家闺秀。”
他们本来就挂心南司月的安危,之前只是摄于王爷的命令,才不得不驻扎在宫里,现在,既然王妃自己开口了,那人犹豫了一会,朝云出欠了欠身,“属下留十人在宫内保护王妃,其他人这便去支援王爷,王妃不必太过挂心。”
云出矜持地点了点头。
等众人散去后,云出又转过身,朝那堵断壁残垣最后看了一眼。
荒草依旧,千年前的豪气激扬,也终于消失在历史滚滚的尘埃中,不可再寻。
云出走后,南司月依旧如平常一样,安静地在院子里看书,很有闲情雅致,似乎根本未将外面越来越紧的时局放在心上。
现在,敌人在明,他在暗,既然做什么都逃不出内线的眼,不如以静制动。
更何况,他只要在明初一日,云出那边就能多一分安全。
毕竟,他才是整场行动的目标。
——到了第三天下午,对方终于按捺不住了,他听到了门外窸窸窣窣的脚步与细碎的泥瓦溅落声,那是一对训练有素的狙击手在布防,各个大小要道,四周的屋顶树木,便在刚才那短短一刻里,全部被狙击手占领,弯弓以待。这个小小的院子,只一会便被围成了一个天罗地网。
南司月轻轻地合上书,心沉了下去。
为谨慎起见,他现在的位置,只有舞殇与阿堵两人得知而已。
如果他们能找到这里……
那个内鬼,不是舞殇,便是阿堵。
可无论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南司月都觉得不可接受:阿堵是随自己一起长大的,至于舞殇,更是南王府一个老将的女儿,也是自小在南王府长大。
他一向将他们视作亲信,甚至一度,在他与云出私奔的那几日,他曾认真考虑过,将南王府交与阿堵管理。
毕竟,之闲并不善于处理这样庞大复杂的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