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卡的指尖轻轻划过阿久津白皙的颈后,「既然这么说的话,就算是没事吧。喂喂、结果啊,昨天你到底是怎么把金给『修理』好了的。」如果是平常的话,阿斯卡一定立马对对方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只是他昨天觉得「不是那个时候」。该怎么说呢,他觉得这需要点时间,在雷德夫人那里发了顿脾气,冷静下来,然后又自己对自己生气了好一阵子,昨晚也辗转难眠。
他有点想对阿久津说抱歉,是自己硬把对方给扯进来,即使他觉得这样比较有趣,这样没关系,而另一方面,他知道阿久津根本不需要自己这种近似于虚情假意的问候。对方属于「就算一个人也完全没问题」的品种。
「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平常要勤于备份。」阿久津这回很干脆地停下手指,做出了令阿斯卡摸不着头脑的结论。
「什么东西啊?」
「魂核这种东西,就相当于脑中的海马区,也就是管控记忆的部分,虽然不是全部都能用科学的方式去解释,但为了配合你的智商,所以就用最简单的比喻吧。」阿久津轻叹了口气。
「感谢阿久津博士的大恩大德,小的真是铭感五内。」阿斯卡看起来非常诚恳地道。
当然、阿久津就算没有发动感应能力,也能知道对方只不过是有口无心。「用计算机来比喻的话,就是驱动程序没坏,但内存中的数据有一半被格式化了,这时候只要知道缺失的是什么东西,重新灌入就好了。」而修复数据,重新整理及汇编程序,正好是他的专长。
「可是那个头里头的东西不是被茅里给……啊、」阿斯卡突然明白了过来,「你在一开始检查那颗头的时候,就把里头的东西拷贝出来了吗?你真是天才耶!我可以跟你握手吗?」不理会属下的热切,反正对方也是装的,阿久津继续说:「可是,只有拷贝到百分之九十八而已。」「欸?为什么?」阿斯卡奇怪地问。
阿久津这回不说话了,抿起的唇就跟紧闭的蚌壳一样,可能连拿小刀都撬不开。
阿斯卡正奇怪着,突然意识到对方正在闹别扭,尤其明显的怒意还是针对自己而来,这才想到……那是因为「那颗头突然动起来」,害得对方受到惊吓,所以才会造成拷贝没有全部完成。
「就这么害怕断头吗?」没有选择安慰,阿斯卡反而顺从本性地嘲笑道。
「下面有蜘蛛脚喔!不是很令人不舒服吗?」纤细的档案室室长终于爆发。终其一生都像养在玻璃箱中,喝干净的蒸馏水、吃调配好的营养饲料,如白文鸟般的他,对于什么血腥画面、阴湿肮脏的东西完全没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那就分开来看嘛,头是头、蜘蛛是蜘蛛。」「哪样都讨厌!」
「唉、所以我才说都市小孩很那个嘛……蜘蛛吃起来是巧克力的味道喔。」观察着对方的反应,阿斯卡感到了些微的优越,只有对自己,这家伙只有对自己才会如此激动地表达意见。
「就算是乡下小孩,也不会随时随地都看到断头的吧。」阿久津努力用正论反驳。
「我从小就看惯了啊。」
「那是因为你……」阿久津说到一半,最后住了口。
「你知道吗?把蟑螂的头拔掉的话,连带内脏也会一起被拖出来,抹点盐巴在身体的壳子里面拿去烤的话,味道还挺不错的喔。」这时候,先退让的人,就输了啊。
阿久津听着,本来就苍白的脸色变得越来越接近死白。不可以想象……不可以想象……「对了,听说油蝉吃起来有花生酱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真……」阿斯卡发现阿久津的肩膀微微抖动,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生气。
「对不起。」
结果还是说了。
结果只有在非得触怒对方的状态下,才能顺利地将道歉说出口。
自己无法小心翼翼的对待他人,如果阿久津像神前那样粗枝大叶就好了,就算自己能暂时停止那永无止尽的杀戮轮回,却仍具有强烈的攻击性,而且他还很清楚自己是「喜欢」这样的行为。
到处进行无意义的挑衅,彷佛非得要踢开周遭的一切才能夺下一席生存之地——这就是他,飞鸟阿斯卡。
「『那个时候』,很害怕吧?」阿斯卡问。
没有回应。是因为不想承认,还是因为默认呢?真是困难啊,要懂一个人的心情。
「明明讨厌得要命,却还是帮我了,如果无视就好了。」没有回应。
「对不起。」他又说了一次,「可是,下回,我一定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把你抓下来玩的吧?因为那相当地有意思啊,绞尽脑汁地,与谁争斗,为了逃过监视什么的完成任务,那种会让人浑身颤抖的兴奋,喂、阿久津博士,你没有那种感觉吗?恐惧被麻痹,之后就是快感了啊,我会保护你的,所以还要再一起玩啊,当你不小心染上鲜血的时候,我会尽可能帮你擦干净的,这样就可以了吧?回答我吧、这样就可以了吧?」「暴力狂、变态,下地狱去吧。」诅咒般的台词,语调却显得薄弱。
「嗯、到时候,要拿电线把我从井底拉起来哟。」只有阿斯卡知道,那是「我原谅你」的同义词。
「你可以叫神前救你啊。」阿久津大概有点开玩笑的心情了,「他有蜘蛛丝。」显然大家都听过了那个佛祖拯救地狱鬼魂的故事,鬼魂在地狱对佛祖哀求着「好苦啊、好苦啊」,于是佛祖放了条蜘蛛丝下去,说鬼魂可以顺着丝线爬上来,鬼魂攀爬着,却突然发现其它的鬼魂也想要一起得救,担心蛛丝会因此断掉的鬼魂,斩断了下方的蛛丝,然而这时整条蛛丝却断了,所以最后谁也没得救。
「不行啊,如果是我的话,也会同样地割断下面的蜘蛛丝的啊,所以非你不可。」最后谁也没得救,谁都还在地狱里。
「你难道就不会割断电线吗?」阿久津问。
「不会。」阿斯卡认真地摇头,「那样你会痛吧?」阿久津愣了会儿,最后只吐出:「你哪里在乎。」阿斯卡嘿嘿笑了,没有正面回答,「所以金他缺的百分之二该怎么办?」「就塞其它东西进去。」阿久津随口回道。
「不要把人家的灵魂说得好像填充布偶中的空隙啊。」「塞了从你那里拿来的歌。」阿久津随口回道。
「啊?我的歌?我没有传过那种东西给你……等等,你骇进我的计算机?」「这里所有计算机的支配权都在我手上。」阿久津随口回道。
「喂、我的隐私权呢?」曾经说过要对上司毫无保留的下属哇啦哇啦地抗议,「所以你也发现我翻色情网页的浏览纪录了吗?真是太过分了!我跟你说啊,我并不是专挑胸部大的看喔,严格来说的话,我是臀部派的……」「……你还真够格下地狱的啊。」阿久津开始认真思考着,自己到底为什么非得跟这痞子交朋友不可的这个、有点哲学风味的问题。
阿斯卡在茶水间洗着任性上司所指定的樱桃。
先冲干净,拔掉梗,用小刀挑出籽。樱桃紫红的汁液染满手,跟血有点像。真糟啊,就连处理个水果,也会想到这种事。
「嗯、虽然酸了点,但是满好吃的。」含糊的声音从旁突然冒出,阿斯卡反射性地举起小刀护在胸前,并闪身到最远的角落去。等到看清楚来人之后,才没好气地放下心。
可恶,别吓人啊!
金发的中年男人正一粒一粒地将他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