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件好事,顾明珠原本就想着要在局势稳定之后抽身退出去,如今是最好的时机。
只是不能是以赐婚的方式。
她不知道太后心里的赐婚人选究竟是谁,但必然都不是他愿意的。
果然太后见她一声不吭地低着头,只当她是害羞了,不由地笑了起来,拍了拍她的手:“往日里见你行事果断,只当你是个大方的,这会子倒也扭捏起来,可见再要强也还是个小娘子。”
她笑着摆了摆手,徐司言含笑带着殿内伺候的人退了下去,她这才道:“你入宫这些时候,我也当你与安平一般,都是自己的孩子,也能替宣阳照拂你几分,所以事事都不避着你,如今这婚姻大事更不会委屈了你,让人好好去挑选了,有了人选。”
顾明珠心中一警,仔细听着她说道:“汉阳郡王曹家长子与你年岁相当,人才品貌也都是上好,前几日汉阳郡王还赏了奏章要求世子之位,只是圣人病着我还未允准,但也是迟早的事,如此与你是再般配没有了……”
顾明珠后背起了一身冷汗,脸色却是没有半点变化,只是头低得更下,心中砰砰直跳,果然太后还是提了汉阳郡王长子,她前些时日已经让人打听过了,汉阳郡王妃在叛乱之前曾经好几次入宫给太后请安,看来就是为了这一桩事。
只是那时候太后并没有答允,想来还是不怎么满意的,可是如今情势大变,太后为了能够顺利让显王登基,明玉正位中宫执掌六宫,已经要将顾明珠送出宫去,也就想着顺水推舟答应了这一门婚事了。
太后看顾明珠不开口,挑了挑眉,笑道:“这婚事原本该商量你父亲的,只是你是个与别的小娘子不同的,向来有自己的主意,总还要问问你才好,若是你愿意,我就让人张罗起来,总要让你风光大嫁才行,毕竟是我的身边人,封赏嘉谕一样都不会少,管教汉阳郡王府不敢怠慢你。”
她说的很是亲切,慈爱地望着顾明珠。
顾明珠心跳不定,脸上却是露出羞涩的神色,轻声道:“汉阳郡王府?是那位领着卫尉府卿与宫中禁卫指挥使的异姓王府上吗?”
她声音低低的,脸红不已,看起来就像是听人提起婚事害羞的小娘子一般无二。
只是她一句话却是让太后怔了怔,像是想到了什么,笑容也不那么自然了,拉着她的手松了松:“正是呢,家世是极好的。”
“只是终究是听人说起的,究竟是如何怕还是要访一访,毕竟不是件小事,我也不能糊涂地让你嫁了,还得与你父亲商议。”太后缓缓吐出口气来,“这也只是先与你闲话几句,你听着就是了。”
顾明珠红着脸应着,又替太后斟了一盏茶。
徐司言这会子进来,屈了屈膝:“崔家郎君与几位世家家主在殿外求见。”
崔临来了,顾明珠微微侧过脸,看向殿门外。
第508章 谈判
已经是初夏,殿外一片油油的凤凰树,密密麻麻的树荫投下一片清凉,崔临负手站在回廊上,他身旁几位是几大世家的家主,最为年长那位是袁家家主,年纪已经是半百,算是世家家主中最为德高望重的。
只是袁家如今式微,财势大不如前,已经远远及不上崔家与郑家,袁家家主袁轲也就不怎么过问世家中的事,大都是顺从崔郑两家之意,不大多说什么。
其余几位年纪倒是相当,只是卢家家主卢定安此时脸色却是不好看,紧皱着眉头踱开几步,望着回廊外修剪好的美人菊,却又没有半点心思多看,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一旁的郑家家主郑策,目光里隐约有些不安。
郑策没有看他,倒是言笑晏晏地与崔家家主崔丞说着话,谈论着这几日辽东的情势,倒像是闲庭信步:“……高丽已臣服多年,若能行商倒也是好事,我倒是看好那边的药材,若能运回中原也是一桩好生意。”
崔丞的样子与崔临有几分相似,虽然已经有了些年纪,却还是风度翩翩神采奕奕,只是他瞧起来更为和蔼可亲,温和宽厚许多,这时候正含着笑听着郑策说着话,并不怎么开口说话,但所有人都不敢小瞧于他。
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温和的中年人却是掌控着世家的走向,将已经偏居一隅的世家又一次带回了长安,再一次走入朝中。
殿门没有关,入了夏已经挂上了细细密密的湘妃竹帘,隔断了殿外的视线,却挡不住殿里传来细碎的声音。
“汉阳郡王府,婚事,与父亲商量……”断断续续的声音还是传了出来,家主们并没有在意,毕竟与他们无关,他们的心思都放在一会与太后见面的事,这是与朝廷正式的见面商谈,也是要为世家争取权益的时候。
崔临却是微微皱了皱眉,侧过脸望了望帘子,片刻才转回身,依旧是淡淡望着回廊外。
徐司言出来请世家中人进去时,顾明珠已经出了殿来。
宫婢打起了帘子,顾明珠出了殿来,远远地隔着众人,隔着一条回廊,她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身子挺拔俊美的人影,他正转过身望向这边,目光也落在她的身上。
时间很短却又像是很长,那一瞬像是经历了许久,目光交织之后便是说不出的滋味。
顾明珠低下了头,心里满满当当地,尽管这些时日发生了许多事,但在这一刻,好像都不那么重要了。
崔临站在回廊上,一直冷淡的目光一瞬间柔和了下来,绷紧的唇角微微弯起,隐隐含着一丝笑意,看顾明珠欠了欠身,带着宫婢沿着另一侧回廊向着西阁走去,这才与家主们一起跟着宫婢进了东阁。
接下来东阁里的谈话却并不顺利,帘子放下许久也不见有人出来,进去送饮子的宫婢出来的时候低低吐出一口气,向着伺候在殿外的轻轻摇了摇头,众人顿时警醒起来,知道此刻只怕殿中的气氛已经是十分凝重了。
“……区区一个卢家分支,如何敢违逆众多世家,支持逆贼起兵作乱,更是将守军都与了他,若说身后无人支持,却叫人如何能够相信!”太后微微昂起头,目光阴鹜地扫过下席上众人,毫不留情地道,“诸位今日来,想必也不是为了敷衍了事,让我就此作罢吧!”
几位世家家主互望了一眼,终究是袁轲年资最高,对着太后的怒火不动若山,平平静静开了口:“不知太后是何意?”
太后冷笑一声,伸手去过案几上的奏本递给徐司言:“这是安西府送来的,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卢照当初不过是奉命行事,李念逃亡去安西府一路上就有人相护,到了安西更是直入节度使府上,分明是早有安排的。”
“能够安排卢家旁支的会有谁?”太后说到最后冷冷笑着,“能够让安西节度使拿出兵符交给李念的又能有谁?”
她话音未落,坐在席上的卢定安身子一僵,脸色很是难看起来,却不能不掩饰着端起饮子吃了一口,却被那冰凉的饮子激得抽了口凉气,不得不又放下了。
崔丞与郑策的脸色也都不好看起来,这一件事当初诸位世家也都猜测过,心里也知道太后所说的未必不是真的,却没有人像这样挑明开来,毕竟卢家是世家大族,若是真的有了什么事,对世家的势力也是极大的损失。
只是如今太后是不会作罢的,这一场叛乱几乎将大唐的天下都改变了,圣人病危,皇后逝世,贤王被囚,太极宫一片狼藉,帝位就就要旁落,让太后如何能够放过元凶。
殿中的气氛一时僵持住了,太后没有开口,冷冷望着他们,世家家主们也没有开口,他们不愿意就此认下此事,折损一支世家的势力。
这样僵持了许久,崔丞才缓缓开口:“太后意下如何?”
太后目光阴冷地落在卢定安身上,毫不掩饰自己的痛恨与气愤。
一个多时辰之后,宫婢才打起帘子来,送了几位世家家主与崔临出去,只是此时家主们的脸色并不好看,方才这一番谈话并没有如他们所愿地争取到自己想要的,甚至还被太后逼着交出叛乱的元凶,他们自然是不会就此应承下来的,如此倒是无功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