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卫嫂子?”
妇人点了点头,眼泪早已流了满脸,哭着道:“怎么会是这样呢?一大早这里还是好好的,他也好好的,还说吃了早饭要带儿子逛街去呢……我们孤儿寡母的,以后可怎么办啊?”
她看着她们,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而自己居然身无分文,完全不能帮上忙。
“你们打算怎么办?”她问道。
“不知道。我不知道。”妇人心乱如麻地道:“也许投奔他叔叔去。”
“你先别急着走。我过几天给你们送银子过来。五千两,够不够?”她跪下来,摸着小孩的头,道。
“他是……他是熊大爷打死的啊,他一定是疯了,熊大爷一向杀人不眨眼,前几天和什么帮的打起来,一下子就死了六十多人。我们家老卫怎么会惹上了他!姑娘,你快跑,熊大爷的手下,只怕这就要到了。你身手虽好,可是人单势弱,我们也不要钱了,卖了店子投奔他叔叔去。”妇人张张惶惶地道。
“不,卫老板……是因我而死,我……我对不起他,也想不到熊……出手那么快。我过几天弄了钱就回来找你们。”她说着,骑着马,直冲了出去。
“她杀了熊丰。”赵谦和一边喝茶一边看着新出来的《江湖快报》。他住的院子叫桐楼,离谢停云的蓉雨阁只有十几步之遥,是以两个人经常在一起喝酒谈天。
“哦!”谢停云吃惊地道:“看来《江湖快报》的消息实在是快得很。这么说来她在岳州。”
“嗯,绝对是。我已经派人去请了。也不知找不找得到。谷主的情形怎么样?”
自从慕容无风清醒之后,在他身边侍候的人已全被他赶了出去。只留下了蔡宣一个人。
“听蔡大夫说,他的情形还不见好。实在是让人担心得很。醒了这些天了,还没法起床。昨天一坐起来就发作了一回,只好又躺下来。药也是吃了吐,吐了吃,叫人看着难过。看来这一次比去年可严重多了。最糟的是他不肯好好休息,躺在床上,还在读每天的医案。”
“病中不能太劳神,我看你得想法子让他们少送些医案过去。”赵谦和道。
“别再要我想法子了。”谢停云苦笑道:“我们这一位是好骗的人么?上一回咱们登报的事儿,他虽不说,心里想必是气得要命。”
“这事儿怎么就弄假成真了呢?你找到了贺回没有?他若真的给了楚姑娘一剑,我看你怎么向谷主交待。”一到这种时候,赵谦和总不忘了戳他几下。
“唉。贺回这次显然是故意要避开我。我以为他到了西北,想不到他连比剑的证人都找齐了。现在也不知藏在哪里。我连丐帮的招呼都打过了,目前也没有回信。”
“吴大夫呢?”怕他烦恼,赵谦和连忙转移话题。
“也病了。原本是伤寒,倒不重,想不到这几天也起不来了。”
“女人家,身子总是弱些。你看我们,几十年也得不了一回病。”赵谦和道。
“过一会儿我们先去竹梧院看看,我今天有三笔生意要谈。贺回的事儿你老兄得抓紧。”话正说着,郭漆园满头大汗地走进来。
他显然是一路上一阵小跑,到了门口竟累得大声喘气。
“你们猜,谁在谷门口。”他一口气连喝了两杯茶,道。
“谁?”
“楚姑娘!”
“什么!?”
第九章 白雪红衣
“谷主说,他在客厅里见你。”好不易将荷衣劝进谷,赵谦和小心翼翼地道。
她从不知道竹梧院内原来也有一间客厅,在走廊的另一头,与他的书房相距甚远。
古架上的犀杯金爵散发出一股青铜的气味。
烛光昏暗,整间屋子史前般阴森。
慕容无风远远地坐在一张巨大的红案之后,看见荷衣进来,平静地道:“请坐。”
他的目光复杂,声音低弱,几乎无法听清。
她没有坐下,也有走近他的意思。只站在门口,一动也没有动。
“你很久没回来了,”他的样子并不惊诧,只淡淡地道,“找我有什么事?”
“拿我的包袱和剑。”她漠然地回了一句,感觉自己的喉头僵硬,吐出来的字,掷地有声。
他拉了拉身后的绳铃,马上有个人出现在他面前。耳语几句之后,那人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将包袱和剑交到了她手上。
她扭头就走。
慕容无风道:“留步。”
她的脊背一凛,停住,却并没有转身。
“荷衣,你……身子好些了么?”
荷衣转过头,挑着眉,冷冷地道:“我不需要你关心我,我的一切都和你无关。”
他怔了怔,胸口一阵窒息,沉默了许久,颤声道:“荷衣,我……我不该那样对你。可是,我有我的理由。我没有错。”
“你当然没有错!”她的话像一柄飞刀射向他的心脏,“错的人是我,我原本就不该认得你。”
他浑身一震,抬起头,脸色苍白地看着她,只觉脑中一阵昏眩,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然后,他看见她的长发在腰后一甩,消失在了门外。
… …
回到客栈,她开始收拾衣物。
开往岳州的船,明日启航。
原以为自己方才那番话,终于算是出了一口气。可是不知为什么,整整一天她都食不甘味心乱如麻。
就在这天夜里的三更时分,她听见了很大的敲门声。
开门时,她发现谢停云焦急地等在门外,急切地问道:“楚姑娘,谷主不在你这里?”
她摇了摇头:“出了什么事?”
“谷主……失踪了。”
“你说什么?”顿时间,她只觉手足冰凉,冷汗顿出:“你们四处细细地找过了么?”
“每一个角落都找过了,”谢停云道,“元宵的时候谷主大病了一场,至今还不能起床。今天勉强起来见了姑娘,本当高兴才是,想不到一回房里便又开始发作。病成这样,他也不可能四处乱走。”
“难道当时他身边连一个照料的人也没有么?”
“谷主说他想安静地躺一会儿,将所有的人都打发走了。如果不在姑娘这里,那一定是唐门的人干的!”谢停云正欲走出门外,忽听健马长嘶,一个灰衣人飞身下马,疾步走到他面前,道:“据翁老板的消息,是三星三煞干的。”
荷衣暗自心惊,“三星三煞”,是江湖上要价最高信用最好的三位杀手。出道以来从未失手。但他们一向是各自单干,绝少联手合作,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具体的名字。
谢停云悚然动容:“那现在他们一定去了西边。”
灰衣人点点头:“我们已派人细细查过所有的码头。他们走的是陆路。官道和主要的大道我们都已派了人。如果他们真想避开我们,会选山路。”
谢停云健步上马,调转马头,道:“山路只有一条。”
“等等!”荷衣提着剑,跟了过去:“我和你们一起去。”
… …
他昏昏沉沉地醒过来时,发觉自己正坐在一辆破旧的马车上。
马车在崎岖的山道上飞驰。
他双唇发白,满头冷汗地靠在车厢上,勉强按捺着一阵阵作呕的冲动。终于,他忍不住要张口呕吐,一旁坐着一个脸色淡黑、白衣微髯之人眼疾手快地抓起他,将头伸出车外,他就冲着尘土飞扬的马道狂呕了起来。
吐了半晌,那人道:“吐完了没有?”
他点点头。
那人将他拉回车座,他精疲力竭地倒在车上。
“唐门说,要活口。”对面坐着的另一个白衣人忽然说道。他的个子不高,眼睛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