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他侧头看了我一眼,又移开了目光。我知道他已经连直视我的勇气,都没有了。“过来坐吧。”他指了指身边一块草地。我点着头,坐下了。“想问什么就问吧。”
我脑海中浮现我在小村子照顾他的那十多日时光。他曾托腮向我浅笑说道,“既然你与我一条船,我能说的一定知无不言。我猜你肚子里那些疑问闷得快烂了吧。”那时毫无防备的笑靥,真是比桃花翩翩更为动人。
我不愿相信眼前的人,是曾经以野菊茶嘲笑我的家伙,也不愿再追忆,我们共骑一马逃离烟醉楼时,我在他怀中承诺“墨笑,即便今日死无藏身,我俩黄泉路上也能做个伴!”的话语。
也许我们之间曾经的相识相交,本就是孽障。也许我们只能“相忘于江湖”,因为无法“相濡以沫”。我错在决定与他逃离烟醉楼。他错在妥协我留在他身边。我错在逼他救活苏怀秋。他错在毫无预兆不辞而别。所以我们之间,此时,此地,咫尺,天涯。
“不问了。”我抬头望天,才发现自己渺小得可怜。“那个带银面具的男人,你所说的主公,想必就是曾经你提过的,将你从地狱解救而出的‘好心人’吧!我不需要知道那么多。找司南华不见得多难!一个月不见得多短!你墨笑也不见得能帮忙!我顾柳月从来就是抱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精神,好好地活到现在!”
“一直吸引我的,就是你身上独有的洒脱!”墨笑从怀中掏出一小包东西塞进我的怀里。“我的确不能帮你多少。这些是全部了。”
本公子从来不会拒绝别人的好意!我乐呵呵地打开包袱。银票,金疮药,迷烟,龟息丹,人皮面具,还有一个锦盒。我打开锦盒,只见一颗流光溢彩的圆球。“这是什么啊?夜明珠啊?值钱的家当都掏出来了!”我就知道,只要不是违背银面郎君意愿的,墨笑都会帮我。
“你现在正经一点听我说。”墨笑顿时严肃起来。“我在四海客栈将你迷晕,然后到现在。其实已经过了三天!”
“什么!三天!”我以为只有一天时间。可细想之下的确没错,路上马车赶路也不知过了多久了。也就是说,武林大会已经结束。司落隐与苏怀秋一定分出了胜负!“苏怀秋怎么样了?哪一方赢了?”我抓住墨笑的肩膀,紧张地等他的答案。
“我就知道你会放心不下苏怀秋。我告诉你形势如何,你别慌乱。”墨笑吸了一口气道,“司落隐与武林十大家两败俱伤。武当虚引道长,少林司空大师已死。清逸八名首席弟子死了四个。苏怀秋身受重伤。神乐阁也好不到哪里去。弟子死了大半,玉箫和琵琶双双失踪,司落隐也负伤。”
我心中震惊不已。没料到双方伤亡如此惨重。玉箫失踪正满足了他变身为银面郎君的时间。琵琶失踪又是为何,与我可有关系?我最难以置信的是清逸八名弟子去了一半。我脑海中浮现旻狄他们的笑脸。止不住悲伤起来。“苏怀秋重伤?若是像上回那样醒不来,那该如何是好?不行!我要回清逸山庄!”我越想越可怕。恨自己当时没有拦住他!
“你先别慌!现下江湖正值最为动乱的时刻。不少小门小派趁此勾结,在江湖上兴风作浪。你别忘了,你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找到司南华!”墨笑伸手按住我的肩膀,这才直视我。他不急不缓道,“锦盒里的是大还丹,对内伤有独特疗效。我相信你懂我的意思!你只身前往寻司南华的踪影,要处处小心!柳月。”他再次柔声喊我的名字。这一声似乎能抵过他在我心中所犯下的一切过错。
“墨笑!你也保重!”我收起包袱。我知道自己再不能浪费一分一刻。一个月的时间,我顾柳月必定要逆转这番宿命!我起身,狠心地没有回头看墨笑一眼。我坐上马车,策马而去。马蹄下扬起纷纷尘土。
“顾柳月!你曾说,待我们退隐江湖,便比邻而居,逍遥度日!你要做我孩子的干爹!这话还作不作数!”墨笑在我身后嘶吼道。“作不作数!”
我回头望见那一抹紫色孤寂在天地之间。我向他撕心裂肺地大吼道,“本公子一个月后没死!就作数!一个月后没死!就作数!”
。。。。。。
我赶了两天路,终于到了清逸山庄山脚下。投了一家客栈,将马交给店小二安顿下。“这位老先生是想住店还是打尖?”小二热情迎了上来,这才提醒了我脸上覆着墨笑的人皮面具。
我浅笑着落座一处角落。“给我来两个小菜,一碗阳春面。”小二高呼一声,“来哟!”没多久,菜和面就全上齐了。我正打算狼吞虎咽吃饱肚子,就上清逸山庄。没想到隔桌二人的对话,飘进了我的耳中。
“真的呀?死了四个?那还得了?苏怀秋这掌门怎么当的!连自己都赔进去了!”
“可不是嘛!这江湖人就是短命!好在人家也是大门大派,你可知道有些小门派淌了这浑水,直接就是被灭门了!神乐阁怎么好欺负啊!听说那阁主几乎没受什么伤,就是打累了才放过了他们!这江湖迟早还是归他管了!”
“不说别的,就说我们这乡。那掌门一倒下,自个儿山庄都管不了了。还招来以前的仇家。搞得我们乡里鸡犬不宁的!”
我暗叹墨笑所言非虚。清逸这一仗大败。苏怀秋也没见好转。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喂——你们别说了!”突然有一白衣人冲进客栈,剑指那两名好事者。我抬起头一看,正是清逸大弟子启乾。他身后又走进来两人,分别是旻狄和启裕。我浅浅地舒了一口气。为旻狄感到庆幸。
“师兄!别计较了!师父还等着用药呢!”旻狄上前劝说启乾。而启乾却是一脸绝不善罢甘休的摸样。那嚼舌根的二人看见剑锋,早已吓得跪在地上求饶了。
我吞下阳春面,抹了抹嘴。缓缓向他们走去!“这位小兄弟戾气太重,不如回山中修身养性。”我扶起地上两人,和颜悦色地笑道,“他们二人不过乡里百姓。你一身武艺何必与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较真?”
启乾盯着我看了半响。我自认自己的造型很是道貌岸然,随他打量。“你们滚吧。”启乾收起宝剑,冷哼一声便夺门而去。
“师兄等我!”启裕屁颠地跟了上去。旻狄却走近那两个被欺负的百姓,连说了好几声抱歉。启乾已经走远,他才正要离开。
“这位小兄弟请留步。”我伸手,拦在他胸前。“我看你英气飒飒,眉宇之间气吞山河,可惜印堂暗淡。若是有高人为你指点一二,未来必定前途无量。”
旻狄瞥了我一眼,估计是将我定义为江湖术士。于是摆摆手道,“我命由天。不必强求。”
“此言差矣。”我赖着脸皮跟了上去,在他耳边低声道,“你掌门的命,可是由天?若是由天,他一年之前便睁不开眼了!”
“你——”他突然停下脚步,狐疑地盯了半响。压低声音道,“老先生是何方高人?可有为掌门逆天之本领?”
“呵呵。”我对他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