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我们先离开吧。让爹一个人静静。”落隐半垂眼帘,我却能看出他流露的忧伤。唯有听落隐所言,与他离开干爹的房间。
傍晚,夕阳西下,红霞浸染天际,整个神乐山笼罩在一片红晕之下。
我透过窗,将那红艳之景尽收眼底,却无一丝心醉。怀中红衣人依偎,我双手缓缓揉着他的膝盖,心中却总是想着两日后的下山,下山后再与那人相见的情形。手边动作都成了惯性。
“碎琴?”落隐的手搭上我的肩膀,我这才反应过来,他喊了我几次,我却愣是出了神。
“何事?”我缓缓吐气,感觉到身旁人灼灼的目光,却不敢迎上。我与落隐之间,像是隔着无形的屏障。
“该是我问你何事。”我感觉落隐将头埋进我的颈间,轻柔的声音显得沉闷了几分。“你有心事。”他缓缓一顿,又接着道,“近日你将琵琶所管理的大小事务,全数转移至自己手中。阮琦儿突然请辞下山。而马房里正伺候着你指定的快马一匹。”
落隐慢慢支起身子,红赏随动作松开半掩胸膛。一双微扬的媚眼藏着说不出的情结。此刻的他那么魅惑,却也那么锐利。“碎琴,我想听你的解释。哪怕是谎话,也好过隐瞒。”
我心中一颤,一瞬的木讷。落隐,究竟知晓多少?他这些天不都在照顾干爹吗?他从来不都不理琐事,对我坚信不移吗?碎琴!你还想编出一系列谎言隐瞒琵琶的事,墨笑的事,甚至银面郎君的事!殊不知你是小看了眼前的武林霸主!
不。是小看了这离别的七年。七年加深了落隐摄人心魂的美貌,也磨出他一颗七窍玲珑心。回想当年武林大会之事,玉萧谋逆之事,哪一件他没有洞悉?我颤抖得迎上落隐深沉的眸光,他眼中的期盼就像利刃,刨开我这骗子的胸膛,露出已然变色的内心。
就在我沉默无措之时,落隐已欺身靠来。一双红润薄唇突然逼近。一切突如其来,容不得我思考——
“啊!”落隐吃疼地轻唤一声,我这次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我竟然不假思索地躲过他的吻,毫不留情地将他的身子重重地按在床上。而落隐的头部正撞上了墙角!
“落隐,我——”我看着他垂下眼眸,感到他的气息微微颤抖。整个房间骤然间安静地可怕,我亦无措,一时词穷。
“说不了!却也做不到吗!”半响,落隐压抑着咆哮,抬起头。我发现那一双湿红的眼中所见的世界,已如碎镜般支离破败,一片灰暗之色。我知道,他痛,痛非因为撞击,而是我的闪躲。“你滚!滚下山去!滚去苏怀秋的怀里!”他几乎撕心裂肺地吼着。我从不知道,他那副单薄的身子里,竟能够沉积如此剧烈的情感。
我怔怔地望着他,直到有温热的液体滑过脸颊,我才意识到,这副身子里的确有一半迷失的我,刻骨铭心地爱着眼前的落隐。“落隐。”我彻底打开自己的心,放出那个被囚禁七年的碎琴,任由他占据全身各个角落,任由他紧紧吻住落隐。
我再说不清自己的感觉。我的心在痛,但那似乎不完全是我的心。
我,是谁?
。。。。。。
这一夜,我放肆着,让另一个我驱使这副皮囊。让他一次次地进入落隐的身子,让他从我口中满足地喘气。脑海中的细弦紧紧绷住,直到几轮高|潮后,我俩无力地躺在床上,才真正松开。
落隐由于疲累,几乎昏睡过去。我则努力支起身子,为他清理。
“嗯。”我手下一不小心弄疼了落隐。他半眯着眼,被我扰了清梦。
“你好好休息,这床不宽,挤着你也难受。我还是会自己房里休息吧。”我披上外衣,正准备离开。不料衣袖一角被落隐牢牢地攥在手心。
他一双凤眼已无睡意,直直地望着我。“七年前,你未曾嫌它挤过。”落隐轻描淡写的几个字,让我无言以对。“可是——明日下山?”
“嗯。”我应了一声,依旧不见他放手。“落隐,我此次是去清逸拿回洞天琉仙琴。宝琴本属神乐,我也有十足的把握取回,此行顺利十日之内必然归来。”我柔声着,伸手覆在落隐的手背上。“唯此一次,往后便再不下山,再不过问江湖事。只守着你与干爹,一辈子!”
落隐渐渐松开我的衣袖,却将我伸出的手握住,轻轻揉搓。“那,爹的仇,还有你当年失踪——”
“那些不过都是钱守义搞的鬼。”我沉声道,“事情很简单。不过是一个溯阳富商妄想一统武林,而在暗地里搞的阴谋。我与干爹都是中了他的圈套。我不过较为幸运,逃出魔爪,只是暂时失忆。”我略去了银面郎君,略去了墨笑与封魄针,略去玉萧与烟醉楼。落隐不需要知道太多,知道越多烦恼便越多。
“既是区区富商,他何来一身高超武艺?你与爹并非等闲,他设下何种圈套才将你们困住?”落隐的敏锐与聪慧,不是我三言两语便能蒙混。他话锋一转,冷声道,“碎琴,我是你的包袱吗?”
“不。只是你问的问题,我也弄不清楚。”我心虚地别过头去,“你只需照顾好干爹。其他的事过一段时间,我会完完整整给你个交代。”落隐不能知道这一切,若是我真敌不过银面郎君,至少也要保住他,保住干爹,保住神乐。“别问了,早些睡吧。”我叹息着,欲要抽手而去。
“容我再说一句。”落隐将我的手握得更紧。“即便夺不会洞天琉仙琴,十日之内,你也必须回来!”不知何时,他一双清澈的眼又蕴起雾气,让我心头一紧。
“我答应你。”我坚定地答道,落隐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我的手。有时我会想,也许是我上辈子欠了落隐的债,这辈子便要守护他,陪伴他。可转念间又想,也许这辈子,我欠他的更多。连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还不清的,是这情债。
我转身离开落隐的屋子之前,他在我身后幽幽道,“你身子阴寒,骑马时记得多添衣裳。”我怔怔地停了片刻,只低低应了一声,便又无情地离开。
我打定主意,连夜起程。若是明日有落隐琵琶相送,必定又是一番伤感。还不如早去早回。总之今夜,我是难以入眠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回来更文了⊙。⊙
☆、五十章【 衣冠冢 】
疾风,劲马。
我一路驰骋下山,绕过雾气迷蒙的山间,幽静森森的树林。身后神乐阁的点点烛光与我渐行渐远,一转眼,已至半山腰。
半山腰处原是杂草丛生,乱石嶙峋。此刻却被整理地较为空旷,可一座座无主孤坟徒然令我心寒。
当年玉箫谋逆凌云崖之战,死伤无数,血染神乐山。神乐阁后山墓地一时容不下那么多孤坟,落隐便命人将尸首全数乱葬在了这半山腰。回神乐后,我曾向落隐询问玉箫与司云华所葬之处,落隐却对我只字不提。我自然知道他的性情,敢对他犯上作乱之人,他绝不会宽待。
一阵风轻轻吹起,坟头细沙滚落,杂草稀疏。我拉紧缰绳,缓缓慢行。脑海中浮现玉箫与我同坐一骑,攻上神乐的情景。这几年来,我不止一次后悔。为何自己清醒的太迟!为何那把贯穿玉箫身体的剑,由我紧握!当年,是我将沉默寡言的玉箫领入神乐,是我待他如手足将武艺传授于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