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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部分(1 / 2)

>    在侏儒的记忆里,秦言是除了耶摩勒之外唯一一个能伤到他的人。当rì地宫中的那尊巨佛将他生生镇压,从此在他心中埋下yīn影,至今未散。

侏儒在秦言五步外停住,铁棒高高举起,却失去了以往那番一往无前的气势,反倒偷偷回头瞅了耶摩勒一眼。

耶摩勒恰在这时睁开眼睛,双手捏明王印,低沉喝道:“背我走!”

处于衰劫中,他连行动能力也暂时失去了,不得不叫别人帮忙。

像木偶般立在旁边的丁纶毫不犹豫地将老僧背起,转身就往镇外飞奔。

侏儒也忙收起铁棒,跳窜着跟了上去。

三千卷经书纷纷跌落下来,这时小镇已沦为一片火海。

秦言盘膝而坐,紧闭双目,身上金光暗淡,肌肤变为灰褐之sè,更滋生出无数沟壑皱纹,跟老树皮无异。他脸上呈现一派衰败之sè,若行将就木的老人,哪还有半点少年公子的风采。而他双手所结的印记,恰恰是玉寒烟昨rì在幻觉中看到的涅槃印。

玉寒烟心头猛跳,不祥之感越来越浓。她当即取了胸前的yīn阳符玉佩,小心翼翼地挂在秦言脖子上。

然而秦言的样貌却无任何好转的征兆。yīn阳符所发出的清灵之气,很快被浓郁的衰败、腐浊气息掩盖,甚至连白玉上都滋生出道道黑sè纹路,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裂解。

玉寒烟失魂落魄地看着秦言一步步走向死亡。

传说中yīn阳符具备种种妙法,此刻却救不了她最爱之人的xìng命。

身后忽然传来宫云袖的声音:“发作了么?”

玉寒烟没有回头,她已失去了浑身力气,心哀若死,连向宫云袖复仇的念头也无法生起了。

宫云袖去而复返,或者从未离开。她走到玉寒烟旁边,在火海照耀中,身体却似如藏在一团yīn影里,看不清她的表情。

两个人并肩站着,看着完全失去了以往模样的秦言,不言也不语。许久之后,当秦言的生命气息几乎散尽时,他的手指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

“你们都在啊。”他勉强笑了一下,但可怕的面貌已完全看不清他的笑容。他忍耐着身体衰竭的痛苦,缓缓地道:“我一心向道,没rì没夜地苦修,竭力回避尘缘,远离俗世贪yù,本以为终有一rì能成正果,想不到竟在这里死去。”

玉寒烟流着泪蹲下去,用力将他抱住,用哭泣般的声音道:“师弟,你太执着。”

秦言微微点头叹息:“不错,是我太执着……”如果还能再来一次,他一定带着玉寒烟远走高飞,舍弃魔门首徒的身份,抛下那证道金仙的痴妄梦想,远离人世纷争,寻一处清净之地,与心爱之人逍遥余生。

可惜,错过的时光,终究无法再回头了。

玉寒烟把头埋在他胸前,低声哽咽:“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相信女人……”他不知道一个因爱生恨的女人有多可怕,就连同为女人的玉寒烟自己也始料未及。

宫云袖沉默地看着他俩,过了很久,她才露出很勉强的笑容,轻轻地道:“我留在这里,除了确认你的死讯,还有一句话想问你。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哪怕只是一点点、一瞬间?”

秦言不解地看着她,却从她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即便到了地狱也不会忘记的眼神,那个他以为宫云袖永远不会向他展露出来的眼神——伤心,绝望,痛苦,凄凉。他没想到宫云袖会有这种眼神,心里一阵茫然。

她不是为了替流清报仇才潜伏在我身边吗?现在我要死了,她应该高兴才是。

秦言闭上眼睛,平静地说:“不知道。”

“不知道?”宫云袖闪过一刹那的狂喜,更多的却是透心彻骨的悔恨。她十指交叉攥紧,脸sè一阵阵发白,闭上眼睛久久回味这个答案的用意。须臾,她抬起头来,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容,“你是想报复我,让我后悔愧疚一生,对么?”

第六百九十四章 疼痛

秦言没有回答,宫云袖知道他不会再回答。一阵死一般的沉默后,宫云袖抬起右手,五指间浮现一把yīn影构成的利刃,指向秦言心口。

“很痛苦,是不是?更加痛苦的是在死亡前等待的过程,那种无奈、绝望……”宫云袖的语气前所未有地温柔,“我送你一程,让你少受点苦。”她手中利刃向秦言胸口探去。

秦言沉默地感受着胸前越来越近的凉意。

一阵微风拂过,几片焚烧后的灰烬黑屑盘旋飞舞,飘落在秦言身上,周围颓垣断壁的班驳影子在火光中摇曳——越是濒临死亡,秦言的感触就愈发清晰。他静静看着被火焰焚烧的长街远处,等待着最后的解脱的来临。

冰冷的利刃没有刺进他的身体,他也怀疑即使刺进来所能引起的疼痛能否比得上已经有的痛感。宫云袖垂下手,yīn影之刃扔到一旁。她脸上紧绷的肌肉逐扭曲成另一种悲伤的形状,握着剑柄的手上的青筋慢慢在消失,原先坚决的眼神里的杀气如阳光下冰原的雪悄悄地在融化。她呆呆地看着秦言,忽然扭到一边,捂住脸啜泣道:“对不起,我做不到。”

然而最后的时刻已悄悄临近。秦言的五感却愈发清醒,所有细小琐屑的声音都能听见,所有大大小小的触觉痛觉都能感觉的到,如千瓣花一样般层层叠叠又层次分明。

秦言强忍着不发出声音,身体的哆嗦却控制不住。玉寒烟流着泪呆呆看着他,依旧紧紧地搂住他,即使面对这样丑陋的面容,她目光里仍满是痴恋。在生命中的最后这么一段时间里,她的陪伴是秦言唯一的安慰。秦言回望着她,不觉间泪眼朦胧。

对不起,师姐,我先走了……

而后,所有的感官终于淡去,一片黑暗袭来,秦言的意识被卷入黑暗中,慢慢消散。

宫云袖抹了抹泪水,控制着嗓音不颤抖得太厉害:“他的元神也散了?”

玉寒烟如一尊木偶,不动也不答。

秦言的元神,碎成了一片一片,离落在身体中,亦将随之很快腐朽。宫云袖自己能探知到这一点,她恼恨的是玉寒烟的平静。‘她还在装模作样!’

宫云袖相信玉寒烟此时的心绪绝对更胜过自己,但她看不到玉寒烟脸上任何表情,除了泪水之外,玉寒烟平静得令人恐惧。

宫云袖恨不得一剑杀了她。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她所筹划的一切,就是为了看到玉寒烟的后悔、绝望、痛不yù生。但现在,当她真正能看到的时候,却觉得这世上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宫云袖甚至不敢多接触玉寒烟的目光。她踉踉跄跄地转身,狼狈地像一只丧家之犬,步履不稳地往火海深处奔去。

她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应该去哪,只觉得一定要做点什么,才能弥补心脏里那一片痛苦抽搐的空白,才能让自己继续活下去。

永远流泪忏悔,在无尽的惩罚中饱受煎熬,对无法偿还的罪过心生怯懦,一次次从噩梦中惊醒……难道这就是她剩下来的生命的全部?

若真如此,不如随他下地狱吧,无论怎样也逃过这空洞的苛责。

火海之中,单薄的人影烟熏火燎,无限狼狈。宫云袖像游魂一样逡巡了很久很久,终于被一阵哭声惊醒。

‘有人还活着!’她此刻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像被人牵动般纵身飞了过去。

声音的源头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被坍倒下来的石柱压住了腿,眼看火焰渐渐漫上来,只能无助地哭泣。

“咔哒!”房梁断裂,染着火焰的漆黑木头呼啸着砸下来。小女孩闭上眼睛惊恐地尖叫。

一个人影疾冲而至,一掌挥退木头,掀开石柱,俯身将小女孩抱起。

“得救了。”宫云袖含着眼泪说道。

小女孩茫然觉得,这位漂亮的大姐姐好像比死里逃生的自己还更加欣喜若狂。

宫云袖抱着小女孩走出火海,随意挑了个方向,往东行去。

途经百木林,蒙面女yín贼从树梢上现身:“姐姐这是要去哪?”

宫云袖摇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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