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行人红绿灯闪烁起来。
没有观众。
女人身侧的灯与十字路口偶其余三个方向的灯遥相呼应，在略显朦胧的暮色中淡漠地闪着。
“糖可——猫儿——！”女人再度扬声呼唤道，拖长的尾音消融在朔风之中。
没有回应。
四周样式平庸呆板的几层厂房建筑漠然静立。周遭的一切皆与其无关，似乎永远不会惊动它们。
仿佛又是回应，一辆空载的红色出租车缓缓驶到十字路口，在跳转亮起黄灯的信号灯下慢慢停住。
路口四角，几盏红灯同时亮起。
突然，一团灰色的毛球从女人对角马路那边的人行道上窜出，越过空旷的马路中央向女人飞奔而来，从出租车司机的眼皮底下跑过。那司机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叩击着方向盘，甚至没有移动自己的视线，只是嚼着口里的口香糖，对此视而不见。
“糖可。”女人俯下身子，正好抱起扑进她怀里的那只灰色虎纹猫。她漾起浅浅的笑意，用手掌盖住猫的后颈，挠了挠，又抚摸几下。
然后，仿佛觉察到什么，笑容隐去，女人抬起头来。
斜对角的那盏人行红绿灯下面，不知什么时候起多出了一个人影。
只是一种直觉，女人觉得对方看得见自己——又或者说，对方正在密切注意着自己。
对方似乎向她走来了。
那人走到马路中央时，抱着猫的女人这才把对方看真切了。那人穿着一件厚厚的白色连帽棉袄——或者说棉大衣——长长的衣摆一直裹到脚踝。那人的双手插在衣兜里，头上戴着边缘缀满绒毛的连衣帽子，看上去似乎被这样的天气给冻坏了。
最后一段距离，那人是小跑过来的。
迅速权衡了片刻，女人选择静候——按兵不动，目光警惕地盯着陌生的来人。女人抱着猫，望着那人一步步靠近自己……如果你再靠近一步，我就要采取措施了……
对方似乎很清楚女人在转什么念头，适时地站住了。女人这才意识到，对方必定是冲着她来的了。
女人心头泛起一种奇异的不安。尽管对方身材比她娇小，个头也没有她高。
“噢，是你。”对方忽然发话了，嗓音有些沙哑，但仍能听出她是一个年轻女子，又或者是一位少女，刚刚恍然大悟了什么，“你是沁微，对吧？”
“你怎么知道？”女人沉不住气一下子反问出口，之后才惊觉自己有多么鲁莽愚蠢。怀中的小猫弓着背，警告地“喵——”。
对方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将右手从衣袋里抽了出来……虎斑猫从沁微怀中一跃而下，身形仿佛增大了两倍，挡在主人和陌生女人之间，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瞪大了瞳孔竖直的眼。
对方顿住动作，随后她呼出一口气，身体保持一动不动，说：“我没有恶意。”
沁微狐疑而严厉地注视着她。“我怎么相信你？如今时局不稳……”
“我明白。”对方像是得到了一个安全的信号，知道女人和猫暂时不会攻击自己。她慢慢抬起手，捋下帽子，理了理弄乱的短发。
沁微打量着对方，记忆似乎被轻轻地触动了，但是还是没有出现关于对方身份的丝毫信息，她不觉皱起了眉头。
猫儿胁迫地向前一步。
“你到底是什么人？！”沁微用她拿得出的最严厉的语调，“为何而来？！”
“我没有恶意。”对方声音平静，又或者还带了一点厌倦，“我受下界礼法制约，不伤害无辜者。”
“你也来 自＇炫*书*网＇下界？你……”沁微眯起眼，这会儿，更多的线索聚拢过来，沁微迟疑地开口：“你莫非是……”
对方望着她，等她说完。
“……督道？”
“是。”对方出声地叹了一口气，打了一个证明自己的手势。沁微认得这个动作，便也做了相同的动作以示回应。
“请你的猫不要咬我。”对方开了个玩笑。沁微弯腰把糖可重新抱起，却还是迷惑不解。督道为何出现在她的面前？上次她复活自己的儿子时督道已经全程在场监督了，除此之外她之前并没有和督道那边的人打什么交道啊，况且，最近沁微听说了一些流言——
“督道，您到底为何而来？”沁微的声音不大友善。
“没有。”青葵有点无精打采地回答，“不是特别来的。”她犹豫了一下，又说：“沁微渡导，你也知道，最近下界不大太平，异象频生……”
沁微很想问明白督道到底在说些什么。青葵停了停，解释道：“下界没有动物，我正巧看见你的猫从某处不该有猫的地方跑出来，还认出这只猫其实不是生灵……我怕牵扯到什么，所以跟过来察看。不过……既然是你，我就不再打搅了，抱歉。”
“哦……”沁微的语调终于松了松，“呃，等等，恕我冒昧问一句，您还在为冥王供职吗？之前有些不明晰的谣言广为流传……”
“我仍旧忠于下界，愿为下界效死。”青葵平静地回答道，“沁微，我不在乎这谣言本身，但仍为谣言的流传感到悲哀。”说到这儿，青葵停顿片刻，话锋一转，“另外，你以后最好跟紧糖可，这既是为了糖可的安全，更是为了你的安全。让法术造物成为你自己法术的代行者并不是个好主意，向来如此。”
沁微不悦地皱起了眉，脸色转冷……虽然她原本的脸色已经很冷。在下界供职这么多年，还从未有人以这种态度对她和猫儿说三道四，即使有人不赞成她将猫作为法术代行者的举动，也几乎没有人会对她如此措辞。况且，现在这个人在她眼中还仅仅是一个年轻的女孩而已，不管她是督道还是别的什么。
“你有什么根据？”沁微轻蔑地问，一手请轻轻地抚摸着小猫。
“我有什么根据？”青葵一怔，“什么‘什么根据’？”
沁微冷笑一声，多半这个督道是完全不明白与法术代行者有关的任何知识吧？看她那一脸空白！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原因，你以为我喜 欢＇炫。书。网＇代行者吗！
沁微忆起往事，心情急转直下。
在她初入渡导这一领域的时候，在一次独自实习并意外失败之后，她就莫名其妙地无法再顺利施行法术了，她的导师很是惋惜，向她解释这一次事件是怎样地伤害了她，听完之后，沁微几乎绝望。
这种伤害竟然已经达到了这样的地步了吗？沁微尝试重新控制法术，但不论她怎么努力，都是以失败告终，甚至由于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法力，引发了几次小小的灾难。
最后，她和她的导师都受到了大渡导的接见。就在那一天，大渡导委婉地告诉她，也许她不能再胜任渡导的工作了，并希望她的导师能将她劝退。
沁微不甘心，非 常（炫…书…网）不甘心。她不愿意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