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淅蔚不由得问:“青葵,是不是还很难受?”
“……难受。”青葵偷偷从冰旬怀里露出一只眼睛,盯着他仔细瞧了一小会儿,终于用很小心的语气回答道。
淅蔚的心情很复杂。青葵……好像回到了刚认识他的那个时候,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她对他,更怕。十年前的她是个多纯净的孩子啊!为什么这短暂的十年会改变这么多呢?即使她的心智回到了孩童,这十年依旧在她的心中或多或少地留下了岁月的沉淀,然而,记忆的缺失也让她失去了很多很多……
淅蔚看见青葵转回眼,听见她很小声地在问冰旬“他到底是谁”。
冰旬知道淅蔚听得见,与他对视了一眼说道:“青葵,你自己去问他就好了呀。”
青葵嗫嚅道:“我不敢……”
“不怕,没有关系的,青葵。你在怕什么?”
青葵的表情空白了片刻:“我……我不知道……”
冰旬只能一下一下地顺着青葵的头发抚摸她,尽量给她安全感,给她安慰。
青葵呆呆地注视着冰旬的衣袍,一会儿后稍稍向淅蔚侧过脸去,问得无比小心翼翼。“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你跟过去的我是什么关系?”
即使深知青葵记忆受损,然而每个被她这样问到的人,心里仍会悲哀不已。
……我是谁?
“唔……我是……我是个讨厌的大叔吧。”淅蔚这样回答道。
青葵迷惑地眨了眨眼,“……大叔。”
——大叔?你真的叫我大叔?!青葵,你真的不记得淅蔚了?!
“青葵,你叫什么名字?”
青葵被淅蔚彻底搞糊涂了:“大叔……你不是已经……已经叫我青葵了么?”
这一次她的脑子还比较清楚。然而淅蔚是听冰旬说过许多青葵脑子不清楚的事情的。自从青葵病后第一次见到他时被严重惊吓以至窒息昏迷后,淅蔚就不曾当面观察过青葵醒时的样子,更不曾与她对话,所以淅蔚对青葵的情况并没有太多直接的了解,今天是第一次机会。
必须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因为这次青葵虽然敢跟他说话了,但不知道下次青葵再见到他时还会不会出问题。
“呃……青葵,你真的一点都记不得我了?”
青葵看着他,点头。
“那你怎么那么怕我?”
青葵浮现出抱歉的神色,“……对不起,可能……我忘了。”
淅蔚摇摇头:“不对呀,青葵,你受伤之前也不见你这样啊,那时你很正常的。”
“很正常……?我不知道……很正常……是什么样。对不起……可是……无缘无故……总有根源的吧……?”青葵很不确定,而且说出话后又有些后悔,似乎不该说!
淅蔚凝视着青葵,直到青葵又慢慢现出惧意,不自觉地往冰旬怀里躲了躲。淅蔚腾出一只手,轻轻地用他的大手拍了拍青葵的头。青葵像小猫一样眯了眯眼,“别——我头晕,想吐。”
“喝水吗?”冰旬马上问,扶好青葵,单手拿过近旁的盛了半碗水的碗和勺子给她喂水。青葵难受地闭着眼睛让冰旬去喂,直到冰旬认为足够了停下来,青葵这才重新睁开眼。
冰旬问:“孩子,有没有好一点?”
“有。”青葵回答,转过头去看王:“大叔……这什么时候才可以停下来?”她摇了摇被淅蔚握住的手。
“青葵,我这是在帮你治病。”
“我知道……但是……我的手有点不舒服……”青葵心里是很明白也很简单的,她知道的就是,在刚才极其难受的时候他握住了她的手,随后剧烈的痛苦就忽然减轻了。她不由得对他产生了几分好感和感激。她现在就像个孩子,对她好,她就会感恩。她这时知道原来对方是在帮她,后面的反应这才不像那天那样……
“哦,好好,那我就停一下。”淅蔚连忙答应她,开始收势撤回法力。突然感觉青葵的手又是一松,他心头再度一紧。发现她瘫软在冰旬怀中一动不动,喊她也不答应,他急忙检查了一下她,随后惊讶地问冰旬:“她睡着了?!她都是这样突然就睡着的吗?像昏过去一样!”
冰旬只是答:“……她比给你看到的要虚弱。”
温润柔光
话毕,冰旬重新将青葵轻轻放下,让她在石台上睡好。冰旬其实很想一直抱着她,抱着这个在望着自己时眼里充满依赖光芒的孩子,冰旬很喜 欢'炫。书。网'这种被全心全意信任着的感觉,但是冰旬知道,对青葵更好的做法是将她放下,不要随便移动。青葵虚弱得已经受不起,她自己希望被人拥抱的渴望非 常(炫…书…网)强烈,这让她拼命忍耐身体上的不适,但这其实对她不好。
……冰旬很理智,但她深知理智远非一切。
淅蔚终于可以放心——稍稍放心地——坐在青葵身旁。他默默凝视她半晌,低声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思仲,说我已经被青葵看见了……思仲知道我是不小心让青葵看见的还又让她受了不轻的刺激,肯定会把我揍扁的!”
冰旬浮起一个淡淡的微笑,瞥了淅蔚一眼。淅蔚看了看冰旬的脸色,继续道:“不知道下次青葵看见我还会不会被吓到?你说我下次再在她醒的时候来安全吗?”
冰旬这回说:“不清楚……青葵现在认识你,但是她的情况不稳定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自己也说过,她也不懂为什么自己见到你的时候反应那么大。她记忆受损啊。”
“若是她懂说不定还好点……我有种感觉,青葵的记忆,似乎都封入潜意识中去了。”淅蔚闷闷道,抚了抚青葵的头。“严重。真的严重。”他抬起头,凝视着冰旬睿智的双眸,“就我看来,她这段记忆看上去像是永久损伤了。”
“先别管是不是永久,现在我关心的问题,是如何让她活下去。”冰旬神色凝重,“我们没找到见血的那针……我感觉我们现在在做的事,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碰……可是她经不起我们再试了,她在一刻不停地忍受折磨!咳,苦了她了……”
带着淡淡的不忍,冰旬转开了目光,不去看淅蔚。她不打算告诉淅蔚的是,他的推测很可能是正确的,但是青葵却记得她在七岁之前绝对不可能记得的“巡守队”和“虚主”,说明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唉……青葵那叫什么认识我,她管我叫大叔啊!”淅蔚的思路已经转到其他地方去了。
冰旬再度回望淅蔚,认真地,“淅蔚,你就暂时给青葵当个好大叔吧!”
淅蔚低了低头,顿住,短促地发了个音。“……行。”
前段日子的疏远,因为王意识到青葵的记忆可能会永久损伤而告一段落。
那时他们两个即使有见面有对话,青葵躲在重重的防御屏障后,王也只给青葵一个疏远冷漠的身影。而今青葵病重至魂散边缘,丢失记忆且还对王惧怕非 常(炫…书…网),然而心境却纯净如稚拙孩童……不知是否因此,前日王对青葵的厌与回避似乎一笔勾销,现在的他终于又肯重新对她以真心相待……这种不算和好的和好,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淅蔚还是认为必须让思仲知道青葵已经见过自己的事,他不敢对蛮不讲理的思仲隐瞒,若被思仲发现,思仲才不理会他是谁!而思仲是很可能会知道这件事的,即便冰旬没说,青葵也有可能在无意间提及一个“大叔”,引起思仲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