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对于醒挽真的挑拨冷眼旁观,此时才道:“山主未免太小家子气了。他不过是个半大孩子,何必紧追不放。”
“唉,”醒挽真叹了口气,神情无奈,“我也不想如此,可世上俗人太多,如岛主这般超凡脱俗的人难见,我亦在尘世中浮沉,身不由己。”
那句“超凡脱俗”听着是句好话,却透着讽意,沈醉自然没有听不出的道理,他向前踏了一步,扬眉说道:“我讨厌的事情有很多,其中有一桩便是威胁,山主今日恰好犯了。”
醒挽真状似意外地挑眉:“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我犯的是岛主最恶的那一条呢。”
第六章:千山听海潮
沈醉最恶的是什么?
祁薄阳不知道,但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触及过对方禁忌。可想到醒挽真方才一话,即使那语气的确带着讽意,但也绝没有到能让人恼羞成怒的地步。
“我的答案你既然已经知道,如何决断,山主想必已经有想法了吧。”沈醉言辞淡淡,显然对于醒挽真如何决断并无多大兴趣。
醒挽真挽袖:“我想……”
沈醉身子蓦然向后仰去,舒臂揽了祁薄阳在怀中。
一道银光从他脸颊边划过,带出一缕血丝。
那银光一击不中,于空中一个旋身,又回了醒挽真手中。
他收拢了手掌,一把尺长短匕寒光乍现。
“你功夫虽然高绝,但对敌经验太少。况且你又没有兵刃,与我相搏,从一开始便落了下风。”
醒挽真说这话的时候,动作也未停,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身影转瞬间便已到了沈醉面前,笔直修长的长腿如闪电般踢向对方。
他腿势太快,出腿间甚至有雷霆霹雳之声,沈醉方才揽了祁薄阳在怀,便见这来势汹汹的一腿。
仓促之间,一手格挡住了对方小腿,另一手却将祁薄阳推至远处,沈醉只觉那与对方对了一阵的手臂一阵疼痛从骨内向外延伸。
但这只是个开始。
醒挽真整个身子在空中翻了一个身,手中短匕如无垠暗夜中那升起的明月,光华耀目。
那短匕却非凡物,便是如今隔了些许距离,依旧能让沈醉感到寒气刺骨。
这世上能将任何兵刃都用得出神入化的人,醒挽真绝对是一个,一把短匕在他手中使得灵活至极,行云流水般的招式连绵不绝,一步步将沈醉向身后逼去。
沈醉身子虽然在向身后退去,脸上并无惶急。
醒挽真一连打出七十八招,他向后退了整整六步。
祁薄阳在一旁看着,却连二人的招式都看不清,甚至双眼刺痛难忍,方知这等境界果然不是他现在能触及的。
再过二十年,不,只要给我十年,我便能赶上他们,他在心中暗道。
沈醉看着处于弱势,但他虽然显少现身江湖,却也绝非浪得虚名之人。既然担了蓬莱岛主之名,他便容不得这名头受辱,尤其还是在他手上。
他手上挡着对方攻势,暗自计算,瞅准对方一个破绽,空手入白刃,生生抓住了对方握刀的手。
于此同时,对方的另一只手却也贴在了对方胸口之上。只待内力一放,便能重伤对方。
二人相视一笑,却谁也不曾松手。
沈醉嘴角边笑容云淡风轻,手下毫不留情地夺了对方那短匕,醒挽真自然不会跟他客气,十成内力齐齐打入对方体内。
那短匕在沈醉手中灵巧地转了个身,自醒挽真喉间一划而过,此时,他体内五脏六腑也受到了对方内力的冲击。
醒挽真内力固然雄厚,却怎么也比不上沈醉,他受了对方十成功力的一掌,甚至还能面色不变地割了对方的喉——虽然那真的只是一划而过,并无多少实际损伤。
“我身边从无兵刃,因为我比较喜欢直接取对手的。”沈醉手执短匕,身姿卓然,风度十分之好,虽然他说出的话能让任何一个“对手”抓狂。
醒挽真自然不是一般对手,他抹了一下喉间伤痕,看了眼那手上沾染的鲜血,目光别具意味地瞥过对方颊边血痕,笑得意味深长:“你我倒算扯平了。”
若非确定沈醉功力比他深,便是十成功力也杀不死对方,他是不敢对沈醉动手的。
正如沈醉不会杀他,他也不会真正杀了沈醉。
这大荒看似简单,实则复杂多变。他祚山之敌是太虚道,沈醉一个外人是绝不能插手的。而沈醉虽然是个孤家寡人,但他却也有盟友,且是不弱的盟友。
如此复杂局势,动手可以,杀人却不能。
醒挽真那话说得厚颜,沈醉也未表现出什么异议,只道:“人我要,花我也要。”
对于他的无耻,醒挽真叹为观止:“沈岛主要知道,这太过贪心的人,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我见沈岛主如此人物,实不忍阁下也成了那等贪心不足的俗人啊。”
沈醉举起短匕,伸指弹落刃上血珠:“我本就是个俗得不能再俗人的俗人,山主难道不知道吗?”
醒挽真愣了片刻,大笑着从他来时的窗口走了。
“唉。”沈醉低头看着那柄短匕,眼中神色寂寥。
他道:“天下间,何人懂我?”
祁薄阳一直在旁边看着,眼见着自家仇人被他不花多少功夫便打发走了,心中崇敬只能以海来计。
便是沈醉说这话的样子,他也觉得着实不凡。
只是沈醉脸上那寂寥神色还未散去,便身子一软,“哇”得吐出一口血来。
他单膝跪地,皱眉随手揩去嘴边血渍,转头看他:“过来扶我!”
可怜祁薄阳一番崇敬尽付东流。
虽然之前各种高手气质,但沈醉此时的状况看着实在算不上好,祁薄阳收拾了各种情怀,疾步走至沈醉面前,蹲下身子,扶他起来。
“沈叔叔,你……”他看着沈醉模样,眉间难掩忧色。
沈醉吐血吐得极厉害,只在几步功夫间,便又接连吐了好几口,看得人心惊肉跳。
借了他之力,他勉强站起,稳了稳身子,放开了他手:“死不了。”他说话中气足得很,完全没有方才的虚弱劲,不像有大事的样子。
眼见着他吐了这么多血,对于他这句话,祁薄阳不知该不该信。
“你以为我说谎?”沈醉看了他一眼,道:“虽然看着我伤重,但若非不能杀他,你以为他能活着离开?”
他方才吐血太急,衣衫上却未沾染一丝血迹,唯有脸颊上那道血痕仍在,此时神态已经回复往常,这话听来还有些可信性。
祁薄阳想起醒挽真喉间划过的那一刀,惊疑不定:“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