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部分(2 / 2)

那时他不过是个稚龄小童,如今却已年近四十。若只看外表自然看不出,可自己却知道自己是真的开始老了。

他人四十的时候,早已儿孙绕膝,如今他也到了这年纪,却仍是孤寡一人。

看了眼生机勃然的婆罗花,他想,若是这花开不了,又或是那灵药炼制不成,到时又该如何是好?

祁薄阳手指色泽莹润,搭在乌木的窗棂上轻轻叩着,“哒哒”声响:“我这次下山,是必然的,到时候沈岛主留在山上,恐怕有些不适合……吧。”

沉醉身为蓬莱岛主,长住在太虚道已属不对,若是祁薄阳不在,他一个外人仍旧住在此地,可就不仅是不适合的问题了。

某日他一时想岔,就是夺不了太虚道基业,将之毁个大半也不是难事。

他二人固然关系……亲密,但祁薄阳身为太虚道道主,绝不可能放他独自留在昆仑。

之前那一问,可说是废话了。

明白这一点的沉醉,望向婆罗花的目光便显得有些忧郁。

“其实这婆罗花顽强得很,你带着它从祚山回东海,又从东海将它带到了我这儿,它不都活得好好的,哪有你想的那么娇贵?”祁薄阳凉凉说道。

这些道理沉醉也明白,但就是狠不下心。这世上之事,最怕的就是那万一。

“那我便回蓬莱好了。”他说。

祁薄阳握了他手,分析在理:“你要知从西北到东海,这气候变化大得很,还不如与我一同在西北境。”

沉醉想,你之前不还说这花顽强得很吗?

祁薄阳眸中一片潋滟光彩,神采斐然,沉醉看着那双漂亮的眸子,一时心动,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函川之地,气候湿热,位于中原边地,为中原至西北境的唯一通径。

西北境固然是天寒地冻,荒兽横行,但珍稀草木生于其中,荒兽身上的皮毛等物同是千金难得。正因这些个原因,此地往来商旅之属甚多。

其人有厚裘裹身,或轻衣薄履,又或短褂短裤,有人束发高髻,亦有人珠串琳琅,有人身配长剑,亦有人腰插折扇,文武同行,肤色各异,美丑均有,众生百态。

此处雨水充沛,树木高大,枝叶油绿肥硕。道旁低矮民居,屋旁艳色花团簇簇,家家有土产摆于户外出售。

古臧不过是函川的一处小城,若是平日,自然与他处无异,今日却远远便可见得城中搭了一个高台。

函川虽是个经贸重地,热闹繁华,但瘴气甚毒,害人不浅。本地民户也制些草药,只效用有限,即便如此也未能挡得商旅步伐,可事实上,每年折在瘴气的旅人绝不在少数。

千年来,多有名医研究这瘴气之毒,中原帝王也以重金悬赏,希冀得一良方,终不果。

如太虚道、大悲寺、祚山,也曾在瘴气上下过苦功,有一二心得,虽不能根治,预防却有大用。只这函川位置敏感,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好插手,这法子才一直秘而不宣。

高台之下,百姓排成长长队伍,有条不紊,高台之上,十几个缁衣男子正动手将配好的草药包起,递给等待的百姓。

这些个男子虽然缁衣无发,但容貌端正,看着就算不是十分赏心悦目,也不会让人觉得难受。

兼且其神气平和,动作不急不缓,别有韵律,一观之下,闷热之气也似少了许多。

高台十丈外,有一高脚阁楼,挑梁而起,酒旆迎风招扬。

临街的二楼之上,却站着两个人。

沉醉倚在窗边,望着那些缁衣男子,伸指一个个点过:“一、二、三……十四、十五,这一趟竟然来了十五个人,其中甚至还有四贤中的两个,大悲寺果然是大手笔。只是如此兴师动众,一看便知有问题,这胆儿倒也真肥。”

大荒与中原,虽是一地,但也互不干预。

中原皇帝忌惮大荒众宗,可若非万不得已,各宗门也不愿故意招惹中原。

江湖朝廷从来便是两事,如太虚道等,虽不能说是普通江湖门派,但也不会做出什么太过触怒中原皇帝的事。

“这一回,大悲寺是真的急了。其实若二选其一,大悲寺的理念要比我太虚道更讨应帝的欢心,只是,他们没有这个机会。”祁薄阳扶窗而立,因为出门在外的缘故,换了一身缃黄色长衫,腰间仍旧悬着那把乌鞘长剑,但气质却柔和许多,搭着那张修眉俊目的脸,颇有几分文士风度。

应帝指的便是中原那位帝王,听说其年幼之时,朝柄旁落,由摄政王执掌,大小诸事,他只得应声而和,难以由心而治。后及年长,韬光养晦,一朝发难,清除奸佞,手段狠辣,言语难叙。但因年少之事,自称应帝,警示自嘲皆而有之。

西北境与中原两不相干,祁薄阳不过是对他颇有敬意,才有应帝一称。

沉醉侧头,似有所思,片刻后言道:“其实若借应帝之力,二者相和,扫清西北,简单很多。”

“这法子不好,”祁薄阳摇头,“如若这样做法,纵然能得一时之利,却不啻于引狼入室。应帝看似对西北放任不管,但卧榻之侧,虽容得他人酣睡,心里未必也爽快。所以我才说,这一回大悲寺是真的急了。”

“那你太虚道又有何应对之法,说来听听?”沉醉转身笑问,衣袖翻转,身姿潇洒。

祁薄阳朝他走近了两步,朝前方努了努下巴:“来了。”

沉醉抬眸看去,亦是十数高冠束发高挑男子,青衫曳地,行步间衣衫浮动,飘逸不群,眉眼间清和宁远,如明月在天,风华内敛。

俱都一手执篮,篮中一个个小巧玲珑的香囊摆放得整整齐齐,一户户一家家地分送。

言谈清雅,气质不俗,比之大悲寺一众,更为出众。

沉醉难得有些意外,讷讷然说不出话。

许久回神,他深深看了祁薄阳一眼:“你赢在无耻,宣识色输在卖相。”

祁薄阳挑眉,对他这带着贬义的评语接受良好:“蓬莱岛长于药理,那香囊方子正是当年傅岛主给与师兄的。若说人的话,声色姿容再美,百年之后,不过白骨森森。这道理世人都懂,可看透之人却少之又少。”

看不透的沉醉嗤笑了一声。

“你之前还说大悲寺做得过了,却不想你也未好到哪去。”

祁薄阳不赞同地摇头:“今时不同往日,是非成败只此一朝。待得尘埃落定之时,纵是与中原两立,亦是等闲。你要知道,大荒终不是寻常之处。”

大荒自然不是寻常处,危机四伏,没有本事只能身死此处。中原兵强马壮,但若是入了西北,不过是龙游浅水。须得过一段时日,适应下来,才可征战。只是到了那时,整个西北境也被太虚道整合了,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唉,”沉醉叹了口气,“我竟然会信你的鬼话,这一路气候变化甚大,眼见着都要进中原了。”

祁薄阳毫无愧色:“此地气候最和植物生长。”

沉醉不与他争辩,只说:“既然你在此地,那么宣识色亦不远矣。我怎觉得你将我拖在此地,没安好心呢?”

“天下人都知你是我太虚道之人,我何需将你拖在这儿。”祁薄阳言辞温软,却锋芒暗藏。

沉醉撇了撇嘴,不太满意:“这说法可一点都不好听。”

语毕,他站直了身子,又道:“有些事情,只要不做得太过,我并不在乎,可若是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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