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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挂断了。
我放下电话,拍松枕头,躺进了被窝。新被褥真柔软、真温暖啊——已经凌晨一点了,我要休息了,明天一睁开眼睛,新的一年就已经开始了。
不,现在,新的一年不就已经开始了吗?
我的本命年——终于过去了。
变迁
利用一个周末,我和江南来到老房子收拾。
江南看到屋子里的东西,微微皱了一下眉:“绣存——这些,你真的准备都要吗?”
是啊,这些东西,都要吗?从小就趴在上面写字的小饭桌、一直在我记忆中的老家具,还有些零零碎碎······
“绣存,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看,这些放在我们的新房里好象不太搭配。”江南看看我的脸色,言语中有些犹豫:“我知道这些东西上都有你和妈妈一同生活的记忆,可是······”
我知道他的意思。可是——已经事过境迁。妈妈没有了,留住这些现在已经用不上的东西,并不能换得妈妈回来。
“江南,你到后面我的小屋里找找看有没有纸盒子,我记得好象有几个已经拆开压平的,在床底下。找到后再展开一下,我好装东西。”我吩咐江南。
江南欲言又止。
“你放心,我不会把整个家都搬走的。一会儿我们去找个回收废品的,把不要的都卖了。我就带点小东西回去就行了,至少也是个念想。”我知道他想说什么,轻声告诉他。
把妈妈的相片放在纸盒里,看着她的微笑,想着她苦心收拾的小屋子不久将成为一堆瓦砾,她天天擦拭的家具也将被拖上收废品的三轮车——我的眼泪忍不住盈满眼眶。
江南的手轻轻拭擦着我的泪。他长叹了一口气:“实在不舍得,那我找个搬家公司都搬过去吧。只是储藏室放不下——”
我谢谢他的好意。但不用了。它们确实已经用不上了。我不能总拖着沉甸甸的回忆上路。处理掉它们,也并不意味着忘记妈妈。妈妈永远会活在我的心里。
安静地收拾着东西。江南在一边帮忙,他经常担心地看我一眼,我知道他是怕我想起妈妈难过。
他真的是个温柔而且体贴的男人。我相信,嫁给他,我一定会幸福的。
收拾了一些不占地方的小物件,放进了纸盒里:妈妈用的绣花绷;她画的几幅画;她绣完的一摞丝帕······妈妈的东西不多,而且她是爱干净的人,总是有条有理地收拢着,可以说是“定置管理”。
收拾完妈妈的一些衣物,衣柜基本已经空了。这时,意外地在衣柜最深处,看到了一个红漆小木盒,也就是学生用尺长短。
这是什么?妈妈生前我经常翻她的衣柜,没有发现过这个盒子啊?
我取了出来,江南也充满好奇地看了一眼:“这是什么东西?打开看看。”
我有些紧张,这里面会有什么呢?手伸了过去,又哆嗦着缩了回来。最后,还是江南伸手打开了。
盒子里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是一张已经泛黄的信纸。
江南拿起来,询问地看我一眼,我点了一下头:看看吧,看看这里面是不是还会有什么秘密!
江南展开了信纸,皱着眉头看了两眼,然后,他脸上露出一种让我无法理解的奇怪的表情。我忍不住去夺:“让我看看是什么?”
他一躲,还是被我拿到了。展开一看,是毛笔写的那首诗:
微风惊暮坐
临牖思悠哉
开门复动竹
疑是故人来
时滴枝上露
稍沾阶下苔
何当一入幌
为拂绿琴埃
这不是妈妈的字。妈妈的字我看了多少年了,怎么会不认得?
“这是谁写的?不是我妈妈的字体。”我对江南说。
江南的脸色透着古怪。他没有说话,眼睛看向别处。
我仔细一看,在这首诗下面,还写着一行字:“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和布满信纸的毛笔字相比,这写在右下角的一行钢笔字是那样的不起眼。但这行字是妈妈写的。
“江南,这下面的钢笔字是我妈妈的笔体。这毛笔字是谁的呢?”我疑惑。
忽然,我记起了江南那天说的话:“阿姨和父亲都喜欢这首诗。他们曾经以为彼此是‘知音’。当然,这话是父亲私下跟我说的。”
看看江南那犹豫飘移的眼神,我明白了:“这上面的毛笔字是你爸爸写的,对吗?”
他在我执拗的目光下终于开口了:“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
我们同时抽了口冷气,对视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