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如血。
尚熙遥望着云端,又是一天过去,城中朔王与冯唯青两人之间的传言沸沸扬扬,听得他心神不宁,可纵然他相思成瘾,独上城头,看到的不过是冰冷的砖瓦,不过是遥远的情衷……
等到他再度见到朔王的面,也已是三十天之後。
☆、(13鲜币)八、思情争忍天涯落,相忆不如不相逢(1)
除了出征,尚熙不曾隔这麽长时日没与朔王相见,况且从前一旦征战归朝,朔王总是会急不可待将他召进宫中,发泄连日来的欲望,本来很是悒悒不欢的面容,就在餍足之後变得眉开眼笑。
回忆总是美好,但一想起就格外刺人。
尚熙惊觉自己怀念起那段与朔王肌肤相亲的日子,不由得强压下体内的燥热,装作淡然无事,低头等待朔王入殿。
如今他再无特权,要与众臣一道在王殿上与朔王早朝议事。
此次是他身为京师廷尉首次入宫,难免遭旁人投来几道异样眼光,昔日威风凛凛站在朔王身侧的大将军,现在也只能苦守在堂下,自然引得他人轻视。
而那专属於朔王宠臣的位置,站着的人,是冯唯青。
窃窃私语声中,朔王缓缓入内,他的态度依旧不可一世,端坐於王位,眼光扫向众臣时带着几分戏谑与傲然,当众臣垂首跪礼高呼万岁,朔王的目光正巧停在尚熙身上。
没人敢出声,即便他们已经跪於堂下有段时间,始终等不到朔王说句平身,众人当中,只有冯唯青敢抬眼,他顺着朔王目光望去,发现尚熙不卑不亢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不禁恨恨地磨了磨牙,又唯恐被朔王发觉自己的心思,装出一脸善解的笑意:「朔王?」
听见有声,朔王随即把视线带回,冯唯青嫣然带笑,有意无意暗示着这周遭大殿的景况,朔王心神一收,假扮一贯的波澜不惊,淡淡道:「诸位卿家平身吧。」
众朝臣谢恩站定,依序上秉要事。
朔王不喜欢的事情太多,早朝更是其中之一,偶尔参与几回堵住那些自诩良臣的口,却怎也不如今天这样准时。
谁又能晓得他不动声色特意早朝,竟是想起今日是尚熙述职的日期,昨儿个夜里,虽睡的晚,卯时未到就无端清醒,吩咐整装上殿,吓楞了一干侍婢。
无奈在朔王过於高傲的自尊里,他不愿承认其实自己对尚熙抱有怀念,然而情感无意间的流露,让第三人看了进去,亦是他始料未及。
趁着大臣依序上奏,尚熙偷偷注视朔王,刻意隐匿的视线里,发觉朔王似乎变得更加俊俏,长眉若柳,身如玉树,举手投足看似合度却隐然有股不羁的气质。
从前匍匐在此君身下时,怎不觉得朔王有如此勾人?
尚熙恍惚,直至退朝,才发觉自己没把握机会上前说几句话。
他沉闷步出宫门,甫跨过槛,眼角瞥见一旁通向後宫的径道,眼下无人把守,未做深思,四顾以後立即窜入通道之中。
即使远离王宫许久,这几条路他还是认得一清二楚,绕过重重回廊,总算来到朔王常在的偏殿附近。
他一路本来走得挺顺,直到这里,脚步才开始踟蹰。
无缘无故闯入内宫,若是朔王不悦,恐怕不是剥皮抽筋可以了事,尚熙左思右想,打算找个仆役通传京师廷尉求见,却在这时听见朔王与人对话的声音,基於作贼心虚的理由,他下意识遮掩住自己的身影。
瑰丽花影中,朔王悠然品茗,冯唯青与之对坐,一张粉色小嘴却气鼓鼓的嘟起。
「朔王您明明答应青儿今日要去打猎的……」
听着对方咕哝,朔王低声安抚:「打猎一事依然可行,本王已令许腾随护与你,许腾射箭不错,你当可尽兴。」
「青儿是想跟朔王一起去的啊!」冯唯青恃宠而骄,语气自然不如从前如此忌惮,他回想起今早在殿上朔王注视尚熙的眼神,心中猜测朔王临时变故是否与那人有关,不禁试探地问:「朔王莫不是跟别人有约了吧?」
「不。」朔王端出有些烦恼的脸色:「政务繁忙,本王无暇他想。」
冯唯青机伶,这些时间朝夕相处,大致摸出朔王的性格,什麽政务繁忙,明摆着是个藉口,那王案上批阅奏折的朱笔从未见过朔王提起过。
但是摊明了讲,绝对惹得朔王不快,於是冯唯青眨着水灵大眼,一口一句为君分忧:「朔王在烦恼什麽?若是帮得上忙,青儿宁死不辞!」
朔王先是叹了一声,眼波流转,缓缓站起,遥望远方山水之间。
此刻,朔王身影颇具高瞻远瞩的君王架势,却是难掩一声叹息:「沪亲王在逃多日,下落不明,此人城府甚深,若是不除,终是本王心腹大患。」
其实冯唯青早就猜出朔王几些想法,关於沪亲王的下落,他也曾私下多方协寻,前些日子他才终於透过父亲冯冀身处在远县的朋友,得知对方最近收留了一名自称是冯冀老友的客人。
此人是沪亲王的机会颇大,在没查清之前,他不敢擅自上报。
何况他本是想待事成之後给朔王一个惊喜,期待朔王对他更加恩宠,如此一来,或许承接父相位置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事情有变,他现下无法确定朔王对尚熙是否真正死心,便绝不能给朔王对尚熙的念享有任何死灰复燃的机会!
冯唯青沉吟片刻,终於跑到朔王跟前笑道:「关於此事,朔王不必担心,青儿早就派人追查,前几天探子来报说是找到疑似沪亲王的形迹,若事情属实,青儿必定将沪亲王的人头献於朔王!」
「真的?」朔王将信将疑。
冯唯青为博取朔王信任更是用力点头:「沪亲王能藏身的地点都被朔王您抢先给抄了,青儿是从父亲的旧友当中找到疑似沪亲王下落,此番可能性极大。」
「如此甚好!」朔王满意笑道:「若能擒得沪亲王,无论生死,都是大功一件。」
见朔王心情愉悦,冯唯青摇着朔王手臂撒娇:「既然事情有解,那麽朔王就能跟青儿一起去打猎了?」
朔王轻扬唇角,眼底飞闪过点点狡谲,接着恢复成一片笑意:「那是自然。」
「太好了!」冯唯青兴高采烈抱住朔王的腰,将自己贴在朔王怀中。
朔王伸手环抱,在怀中人看不见的片刻倏然冷下表情,眼光流转不息,状若深虑,无意瞄见不远处的亭阁转角处有些异常。
在清澈的水流中,朔王隐约看见有抹身影反射在水流上,虽然不甚清楚,特有的黑边红袍,却是鲜艳的很,当下朔王立即明白是谁潜伏於斯,不由得露出个志得意满的微笑。
冯唯青悄悄抬头,见得朔王笑脸,欣喜得以为真是自己称了朔王心意,胸口一暖,就这姿势将自己唇瓣凑了上去。
朔王目光回移,面对冯唯青的热情亦无拒绝,反倒跟着迎了过去,两舌交缠,纠缠难舍,冯唯青被吻得心醉神迷,腰枝不住摇摆,从脖子到脸颊飞快窜起情欲的潮红,可朔王意识清晰,半点开腥的意思也无,只是偷偷透过眼角馀晖,注意到映在水面上的红袍影子就此消失。
当下,朔王不愿在此拖延,匆匆结束这个长吻,心中一急,直想跟着那红袍身影离开。
冯唯青意识蒙胧,以为朔王会有後续动作,轻吐气息,贴在朔王胸前唤道:「朔王……」
朔王不为所动,将人推离,柔声安抚:「待你回府更衣,本王再与你一道打猎,去吧。」
「……是。」
冯唯青明显大失所望,深深喘了几口大气才出宫回府。
再也无人打扰,朔王急急朝红影去处拔腿狂奔,穿过几条便捷的长廊,他终於在寝殿的门口将人拦下……
☆、(12鲜币)八、思情争忍天涯落,相忆不如不相逢(2) 限
尚熙的武功虽然说不上出神入化,但凭藉一股果敢与冲劲,在战场上从来是所向披靡,话虽如此,他所拥有的准确判断力更是胜负的必要条件,是应是退,该攻该伏,全然视战况时机而定。
但此刻他心神大乱,走在廊道上还喀喀碰碰不时撞到柱子,恍惚之际,忽然一只手臂抓来,强硬将他从衣领口拽住然後拉到一旁,尚熙脚步踉跄,稍稍回稳,便看到朔王绝美的容貌近在眼前:「「私闯王宫,该当何罪?」
那对细眉微微挑起,语气淡淡的,却带着耐人寻味的笑意。
尚熙一时怔愣,没想到朔王会真的出现在他面前,脑中的千丝万缕顿时打散。
那人又:「嗯?」了一声,加深了眼底的讪弄。
眼看朔王步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