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飞凤舞的字迹,正是杨乔松亲笔!
待读完了信,杨君烨才明白了为何哥哥至死也未将这信给其他人看过。
这是一封杨家与敌国私通款曲,出售兵器的账目!
依当朝律法,私通敌国,确是诛九族之罪!
杨君烨收好信,侧过脸看着一旁昏睡的青年,眼中慢慢浮现出温柔似水的神情。
也许这并不能弥补你失去亲人的痛,但我亲手犯下的罪孽,就由我自己来终结。
第五十二章 情随流水到天涯
晨光熹微,天色在鸟儿的轻鸣声中渐渐亮了,阳光柔和的透过叶缝漏了下来,形成斑驳的光影。
不远处的大火已经熄灭,空气中蔓延着一股焦糊的气味,漆黑的断壁残垣在葱翠的绿树中显得异常凄凉,从前的富丽堂皇纸醉金迷仿佛只是梦一场。
“啊!!!”一声尖利的喊声划破宁静。
燕儿惊恐的睁大眼睛,雪白的指尖颤抖的指着少年的脸:“公子……你的脸……”
原本清秀白净的一张脸,竟布满了被烧伤的痕迹,有焦黑也有血色,纵横交错,可怖的分布在脸上各处,只有苟延残喘剩下的些许完好的皮肤,还在有气无力的显露着它原先的模样。
竟是毁了……
杨君烨微愣,才想伸手去摸,却发现自己的双手也是焦黑一片,有的地方甚至裂开,流出了黄黄的脓水,更重要的是……竟然早已不知道痛了。
看这双手的状况,依稀也能猜到些脸上的样子。
罢罢罢,这张脸,毁了也好。
省的让他看到刺心。
“快走吧……”轻轻叹口气,扶着一旁的树干站起。
挪到苏硕卿身边快速查看了伤势,略略放下心来——幸好那些草药还有作用,至少血已止住了。
又走了两步,想了想回头对燕儿道:“这样吧,你先去城中药铺买些伤药来,稍后到昨夜同你说的那地方汇合。”声音还有些嘶哑,比昨夜却好了很多。
微风拂过,柔软的发微微吹起,修长的背影仿佛还是那时眉目含笑的清俊少年。
燕儿跌坐在原地,愣愣的看着杨君烨负着苏硕卿跌跌撞撞离去的背影。
眼看他踉跄着差点摔倒,却拼着自己的额头狠狠在树干上嗑一下也决不让背上人被斜出的树枝刮擦。
猛的一阵酸意涌上,君烨公子啊……为何你这么爱他,昨夜却还要做出这样的事?把两人都弄的一身是伤,可无论你再怎么弥补,二公子他也不会再顾惜你了,这又是何苦……
明明想哭,两眼却干涩的流不出泪来。
仿佛一辈子的眼泪,都在昨夜流尽了。
西湖边,杨煜曾居住的小屋中。
杨君烨费力的推开柴门,里面空空荡荡的,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原本应当繁盛茂密的花草却因近一个月无人照料,早就无精打采的垂下了脑袋,屋前搭起的葡萄架上,枯藤黄瘦黄瘦的,叶子已经落了一地。
风乍起间,小院里落叶纷纷,恍若深秋。大好春光被小小的一扇柴门阻在外面,形成内外两个世界。
杨君烨扶着院墙默然而立。依稀记得就是在这个小院里,自己第一次拒绝了他。那个微凉的春夜,是他用一袭春衫,暖了自己的心。
不过也好。
唇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这里有他们最初的温暖记忆……
凭着记忆打开房门,里面一应日用物品齐全,只是长久不曾使用,落了些灰尘。
杨君烨略用衣袖掸了掸灰,把苏硕卿放在床上。
眼光温柔的看着青年苍白的脸,俯下身偷偷一吻。
还能抓住的时间也只有现在了,一旦他醒过来,连看他一眼都成奢望了吧。
干涩破损的唇碰在一起碾压温存,舌头绞在一处抵死缠/绵。
就像过往的那些时光,鸳鸯绣被翻红浪。
待到自己几乎喘不过起来,杨君烨才慢慢抬头。
忽然,眼光似乎扫到了什么东西。那是一面镶嵌在床头的铜镜,光亮光亮的,恰好印出了少年的脸。
刹那间怔在原地,浑身不可遏止的颤抖起来。
那镜中印出的……竟真的是自己么……
焦黑的伤痕从眉心向两边蜿蜒而下,绕过眼眶和鼻梁,蔓延到下颌部分。哆哆嗦嗦的拉开衣襟,胸口和腹部稍稍有些焦色,大都是水泡,慢慢转过身子,后背也大都是水泡,只是一路背着人过来,大都已经磨破,此时正汨汨的向外冒着脓水。
这样奇丑无比的自己,就像地下爬出来的鬼魂。
杨君烨愣愣的看了半晌,方把衣服拉起,脸深深的埋进衣袖中。
再也配不上他了,这个形同废人一般的自己。
第五十三章 悔不当时留住卿
燕儿除了带回了常用的一些药物,还带回了一个大夫。
当年迈的老大夫一边摇着头一边给杨君烨脸上手上及各处缠着绷带时,示意燕儿上前的按着他。
杨君烨轻轻摇了摇头。
老大夫皱眉道:“这位公子还会是听老夫一言罢,您伤的太重,老夫下了狠药,若不让小姑娘按着你,老夫只怕你挣扎起来,不好包扎。”
白衣少年静静的坐在那里,仿佛看不见听不见身边的一切,眼神不曾离开床上昏迷的人。
“唉!”老大夫叹了口气,从药钵中取出已经捣烂的伤药,细细的在少年脸上涂抹起来。
两道剑眉轻轻皱了皱。
“很疼的话,喊出来会好受些。”老人好言相劝。
杨君烨绽开一个浅笑,额上已经有冷汗细细密密的汗珠。贝齿狠狠一咬,苍白的下唇上顿时出现一排青紫的牙印。
只是那眼神那身形,一动都不动。
好容易包扎完,老大夫抹抹汗液,舒了口气道:“这药公子要记得天天换,则容貌还有复原的可能。”
白衣少年微微颔首转过脸来:“多谢先生。敢问他的伤势怎样?”眼风又轻柔的掠过一旁榻上的人。
“他的伤并不深,只是经脉破裂,失血过多——须得以血为媒让他生血,否则就算醒过来,也是废人一个。”老人救死扶伤了一辈子,看见一个才到盛年的清俊男子这般凄惨,到底有些不忍。
刚才还一派云淡风轻的少年猛地从椅上立起,失声道:“这不行!要怎样……才能救他!?”
大夫一怔。
“砰”的一声,杨君烨跪倒在地,急道:“求先生告诉我。”
老人慌忙扶起竟有些瑟瑟发抖的少年:“不是老夫不说,实在是……唉!这以血养血,须得要人为他放血再灌进去,方能为他补充……这方法是救人一命自损一半的做法,实在不好。”
“我来。”少年苍白的唇中吐出坚定的话。
“公子身上伤重……这不合适吧!”老大夫连忙劝道。
杨君烨却一震,愣在原地。
没错,他的血中还有蛊毒……
他竟将他害成这个样子,简直不如那时死在大火里来的痛快。
几乎可以想象这个自尊而骄傲的青年在得知自己即将一辈子残废时,黑眸中会折射出的无望和忿恨的光。
而他甚至连就救他都做不到……难道真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一辈子躺在榻上?
无力的后退两步跌坐在椅子上,被包扎的严严实实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却能让人感到沉重的悲哀。
“公子,让我来吧!”一声轻呼,燕儿扑了过去,把脸埋在杨君烨怀中,“您伤的这么重……况且……二公子他……”
同样缠着绷带的手艰难的抚过少女微有些凌乱的发,杨君烨轻轻叹了一声:“多谢你……”
燕儿呜咽着摇头,杨君烨无意识的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发,眼神却落在昏迷的青年身上,落寞而悲伤。
床上的人忽然皱起眉,轻轻的呻/吟一声,似乎是伤口疼了。
轻轻推开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