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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部分(2 / 2)

“大师。”寸笑笑嗓子撕破般。

慧远点点头,看见寸笑笑使劲儿擦眼睛,看他,再擦。

“怎么了?”他抓住她用力擦眼的手。

“红的,大师你是红色的,屋子是红色的,都是红色的,我看不清……”寸笑笑说完,慧远眉心轻皱。

“不要用手揉,再睡一下,看会不会好些。”慧远安慰她,寸笑笑点点头,一歪脖子,再睡过去。其实她不想醒来,可元宝催促她找一个给她春天的人,到哪里找啊?

君淡然看着眼前歪过去的寸笑笑,明明知道他在幻境中,却还是觉得这个寸笑笑可怜,看着全族的人在自己面前被砍头,这个释青还真不是一般的强,他怎么做得出?可他忍不住跟着慧远走进这个斋房,忍不住一遍遍看这个蜷在床上成一个小团的寸笑笑,想为她做些事情,哪怕是好起来,可以坐到书桌前,咬着笔管再写封信,问他:大师,我不跟他计较,我很大度的。那个小女孩,还会不会回来?

慧远将手搭在寸笑笑手腕上,君淡然当下便清楚,寸笑笑的眼睛不是简简单单的红,她的病,没有药石可以轻易救治。她的眼睛是心病。那个心病是她眼睁睁看着母亲的血向着自己冲过来的那一瞬间就落下的病根。

怎么治?君淡然凝神思索。慧远却已经慢慢起身,外边的天刚刚擦黑,这一冬天最大的那场雪已经结束,可最冷的时刻才刚刚来临。这个冬天,是寸笑笑一生中最冷的冬天吗?

“大师,我的眼睛能好吗?”寸笑笑看慧远慢慢走到窗边的样子,一脸忧虑。便走过去,站到他身后,追问他,其实她心里猜想,她的眼睛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

慧远没有直接回答她,却问了她一个问题:“笑笑,你娘去世的时候,你看清了?”

他一问出这句话,寸笑笑眼前仿佛又出现了母亲最后头颅被砍的那一刻,她惊恐地捂住耳朵蹲下身子,尖叫,不停尖叫。

慧远也蹲下,没有按住她,只是问:“你看到你母亲最后的样子吗?笑笑,你没有看到,没有。”

“不要说,不许说!我不要听!不听!不听!”寸笑笑大声吼着,闭紧双眼,不停尖叫。

“你没有看到你母亲,她最后带着的那个笑容。笑笑,没有一个人愿意死,可如果这个人是母亲,在她知道自己孩子还能好好活着的时候,即使自己去死,也是会从容赴死的。因为你是她留在人间的一颗种子,你会开花结果,你是她留在人间的全部希望,她有了这个希望,去的时候,便不那么苦,你知道吗?”慧远蹲在她身边轻声说,声音不大,却雷一样在她耳边一个个滚过。

“你问我你的眼睛会不会好,笑笑,好的可能性很小。”慧远竟然毫不转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寸笑笑怔住,没想到他这么直截了当回答了自己。

“笑笑,你的眼睛想要好的希望很渺茫,除非你自己想好起来,除非你自己能放下,不纠缠着那一时刻的痛苦。”慧远看她依然捂着耳朵,惊惧地蜷做一团。

“笑笑,我五岁时与娘在家中玩耍,闯进来的贼子第一个想要砍死我,我娘为了救我,将我扔给释青,贼子的刀却砍了我娘,那刀很重,用力很猛,若砍到我身上,会拦腰斩断,可它砍在了我娘身上,只一刀,我娘的头和肩膀便被齐齐砍落一半。”慧远慢慢说着,寸笑笑顿住哭泣,惊恐而哀伤地看着慧远。

他那时候只有5岁?

慧远却继续慢慢道:“我的族人要么被贼子杀死以后一把大火烧个干净,要么推到坑中活埋在地底。他们活埋我族人的时候,所有被活埋的人,手都被绑着,土埋到脖子看着日头落下去再慢慢填上土,天空的黑暗和人生的死寂就在同一时刻来临,无法挣扎,脖子以上早已紫胀成一团,他们连挣扎都不能挣扎,就那样不甘的死去。”

寸笑笑听着,不知怎么安慰眼前这个大师。

“我和释青逃出来的时候,为了怕贼人发现再追杀,我们沿街乞讨了一年。那一年我从没吃饱过,天热的时候还好可以捡到、讨到烂菜稀饭,可天冷的时候,下着大雪,我只能在释青怀中取暖,有一次释青生病不能出去乞讨,我们两天没有吃饭,我就把他藏在一个破房子里,自己出去找吃的。串了三条街突然看到地上有个馒头,我冲过去捡,却被同时扑上来的恶狗咬住手臂,我想我若放了手里的馒头,我要饿死,释青更会饿死,他生着病,根本不能出来讨饭,便死死抓着那个馒头不撒手。恶狗就这样咬去我胳膊上的一块肉。我很疼,恶狗不知被谁打跑,我想赶紧把馒头带回家,有人在我身后喊,我也不听,只知道赶紧跑,去找释青。后来没头没尾摔在地上,腿摔得生疼,怎么也爬不起来,我怕人追上就一路往那破房子爬,只希望能快点儿见到释青,快点儿把馒头扔给他。幸好,那一次我终于遇到了传诵佛法的师父。救了我和释青的命。”慧远说完,睁开双眼,却见他合十的双手,被一脸泪水的寸笑笑轻轻包住。

慧远见寸笑笑的手,不动声色,只慢声道:“你已经活下来,别辜负那么多血液的流淌,或许是他们的死成全了你的生,如果是你母亲,她也只会希望你活着,而不是这样带着永远不能看到其他颜色的一双眼睛,背负所有伤痛和绝望,活下去。笑笑,你能让自己好起来吗?”

“大师。”寸笑笑握紧他的手,点点头:“我能好起来,我一定会好起来。”

慧远舒展开一个宁静的笑,从袖子里抽出一个淡黄色的纸轴放到她手心里:“你去会宁寺躲一躲,等头发长出一些来,再走吧。做个寻常姑娘,找到寻常快乐。”

寸笑笑听他说完,被火烧了一般,推开他的手摇头道:“大师,我要做和尚,我不会做什么寻常姑娘,我要做一个清远寺的和尚。”

第六十章

不负如来不负卿【二】

很多时候,一个人想要什么一般情况下很难得到,除非你特别想、非常想,然后老天真切地听到了你的呼唤,然后以一种你意想不到的方式送给你。有人管这叫“秘密”,换一种说法叫吸引力法则,再换一种说法叫心想事成,但前提是,你知道你要啥不?

寸笑笑在那一刻并不知道,她自己想要什么,她脑海里只有一个词:追随。或者元宝在每次见到君淡然、每次不得不离开君淡然又苦苦寻找的时候心里冒出的词也是追随。这种追随,放到小言里是旖旎的、暧昧的,可放在生活里,这是一个极大的冒险,因为你不知道前面等着你的是爱情、友情还是惊情。这和一根筋、钻牛角尖、暗恋很多时候是可以等同的,可寸笑笑不知道,她只想跟大师在一起,只想在慧远大师身边,哪怕只是一个小沙弥,可以日日清扫他礼佛的佛堂、坐过的垫子、敲过的木鱼也好,他既然曾经在生死一线救了她,曾经在自己最痛苦的时刻伸出手来让自己咬住释放痛苦,曾经用揭开自己伤疤的方式让她好好活下去,她就深陷进了这种温柔的英雄救美中,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用生命追随他一辈子,哪怕终生侍佛。

可当她说出要当和尚时,慧远却笑了。君淡然也笑,苦笑,因为他不知道这幻境要多久,而他却在这里仔细地跟个丫头纠缠,见不到他要找的元宝。那个寸笑笑为何说他找不到元宝,即使找到也是再一次杀死她让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到底会在哪里遇到元宝?我要如何认出她?如果么我在幻境中不杀生会不会一直在这幻境中不停走下去,元宝找不到,两个人也出不去?

君淡然焦虑着,慧远却低头看着寸笑笑道:“你是姑娘,怎么可能当和尚。”

寸笑笑拍拍自己的脑袋:“释青大和尚已经把我弄成和尚了,大师,请让我留下,我一个孤女,根本没有藏身之地。”

慧远看着她的光头,叹息一声。释青还是太莽撞了,带寸笑笑去看自己亲人被砍头,小时候这么对他,现在又这么对寸笑笑,如果非要让人铭记仇恨,是不是只有这种方法才最血淋淋让人无法忘记,放不过自己,日日夜夜都不能够?

“大师,我的眼睛还没有好。”寸笑笑看慧远始终不说话,再找一个理由,希望可以分量重一些,大师肯留下她。

慧远默然的点点头:“你可以留下,除夕前一定离开,这里是寺院,留一个女眷,不妥。”

“可是我婆婆以前也曾经在寺院里住着礼佛啊?”

“那时候寸老夫人没有剃光头穿着和尚服住在斋房中。就这些时间,除夕前我会让释青送你走。”慧远说完,转身出了斋房,只留下兀自发愣的寸笑笑。

要知道,一个人除非她自己不知道想要什么,一旦知道了,很多时候会朝思暮想以致成魔。这个时候的寸笑笑,心心念念的只有慧远,所以,她不想走。

夜里,寻着梦境,她再次看见困在黑暗中的元宝。

“元宝,我想我离不开他了,要怎么留在他身边呢?”她把元宝当做可以倾诉和依靠的姐妹。

元宝捧住头:“我不知道,因为我从来没有真正留在大人身边过,我多想一辈子在他身边啊。”

“那他什么时候对你最好,最离不开你?”寸笑笑循循善诱,希望能从元宝身上学到些经验。

元宝再次痛苦地捧住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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