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师父,福姑娘她……」
「够了,闭嘴,回房去。」刁不害沉声喝道。
「不说了、不说了,我这就回房去。」虎儿缩缩肩膀,摸摸鼻子,赶紧走人。
走到一半,搔搔头,虎儿又走回来,硬著头皮说道:「师父,你先别骂我,先听我说。」
「你又有什么事?」刁不害的脸色黑得很可怕。
虎儿藏起抖个下停的双手,换口气,对著刁不害身後的山壁,大声吼道:「福姑娘一个人到山上的小庙去了。」
吼完,虎儿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
回头看看,没有追兵。「呼呼……喘死我了。」虎儿吁了口气,瘫靠在柱旁,直喘气。
他总算放下心中的不安,虽然纳福千交代、万嘱咐,千万不能泄露她的行踪,不过他是说给山听的,应该不算数,若师父不小心听见了,也不关他的事。
啪—
虎儿的肩上掹地挨了一掌,他吸了口气,缩起脖子,怯怯转过头。「师、师、师、师、师……师父?」
他的两排牙齿突然打起架来,周围的空气也冷的透骨,他开始抖个不停。
「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次。」
「哇呜—」虎儿自动跪了下去,抱著刁不害的大腿,用力哭。
「师父,真的不关虎儿的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福姑娘一直问寨子的事,还问了很多老寨主的事,我就当她好奇,全告诉她,谁知道今天,她问了路怎么走,就突然说要上山一趟,还嘱咐我不准说……」
好吧,他承认,他实在无法抵抗,刁不害知情後的可怕脸色,也担心万一纳福在山上出了什么意外,他铁定跟著倒楣,只好用这么矬的方法说实话。
「她叫你去吃屎,你吃不吃?」刁不害甩甩腿,依然甩不开橡皮糖,现在巴结他太晚了。
「哇呜,师父,你就原谅虎儿吧,好歹我也说了一半实话,行不行?」眨巴著泪眼,他一脸委屈。
事情发生了,怎么骂都太迟。刁不害叹口气,拎起橡皮糖。「给我好好站著!说!她去了多久?」
「大半天了吧,一大早她挖我起来,问往小庙的路怎么走,我还没睡醒,听不懂她问什么,我就要她再说一次,福姑娘就说——哎,师父你去哪啊,我还没说完呐!」
庆幸一路上,碰见不少帮忙指路的善男信女,纳福沿著山径摸索,总算找到一间位置隐蔽的小庙。
庙里侍奉什么神,并不是她关注的焦点,她绕过香烟缭绕的大堂,直闯後院,却让一位小沙弥给拦下来。
「女施主,後头是师父休憩的地方,香客不可进来。」小沙弥双手合十,一脸正经,年纪虽小,已有当大和尚的架势。
「小师父,我有事找你师父说去,麻烦你帮我通报一声。」纳福放柔目光,不再凝著杀气。
「师父病了,现在不见客,你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小沙弥坚持挡在跟前,不退让。
「小师父,还是麻烦你去通报一声,说有人有急事找他,就当帮我个小忙。」
「不行!不然你把名字告诉我,我再去问问师父。」
纳福岔开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对了,我刚进庙时,看到两个小流氓,在庙门前鬼鬼祟祟,应该是要偷香油钱,如果钱掉了,你和师父可能会没饭吃。」
「真的吗?香油钱可面目不能掉,我和师父就靠它了。」
顺著他的口气接话,纳福脸不红、气不喘地扯著小谎。「不如你去把香油钱拿过来,我先站在这里等你,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走。」
「你不能走唷!要等我来唷。」小沙弥下放心地多瞧了纳福几眼,才转身走回大堂。
趁著他离开的空档,纳福没有任何犹豫,旋即往後院唯一的小屋走去。
走到门边,腐烂一半的门板半开著,从外头往里望,一片漆黑,纳福举起手,考虑是该先来个先礼後兵,还是直接杀进去做个了断。
「咳咳……谁站在外头?土豆,是你吗?」屋里传来虚弱、苍老的声音。
土豆应该是那名小沙弥。
纳福思忖半晌,推开门板,走进屋里。「你就是弋风寨的老寨主,刁济吗?」
「啊——你……咳咳……」躺在木板床上的老和尚,显然被纳福的话给吓著,不停呛咳。
纳福主动走进屋里,坐在床板旁的小凳子上。
「你是刁济吗?」为避免认错人,她决定问个明白。
这眉眼确实有些熟悉。「难道你是……?」
「步纳福,步东日的二女儿。」
「噢,老天啊,步……步东日?」老和尚双眼圆突,满足惊愕。
「还是我该叫你卓济?」他脸上惊恐的表情做为铁证,加上之前林林总总的旁证,纳福大胆猜测他定是她苦寻多年的人。
良久,卓济收起惊愕的表情,自知该来的躲不掉,挤出一抹苦笑。「你……终究是来了。」
「你总算肯承认了!」纳福瞪大水眸,凝著强烈的杀意,小手紧握成拳。
眼前这个该死的老秃驴,就是他们步家血海深仇的仇人——卓济。
从当年的十一岁小娃儿开始,「卓济」这两个字已经在她的心中发芽,生根定了下来,就算化了灰,她也下会忘。
这些年来,她摆摊算命,一方面是养家偿债,一方面则是寻找他的踪迹,正当她要放弃时,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倒自个儿送到她面前来。
「……是不害带你来的吗?」卓济面带微笑,早已没了山贼头子,那逞凶斗狠的恶相。
刁不害?
纳福倏然一惊。「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师父!师父!」
远远地,就听见门外传来小沙弥的哭喊声,小个子撞进房里,瞥见纳福,哇一声嚎啕大哭。
「你这坏人,故意支开我,师父病著,怎么见你?」小个子抹抹鼻涕,伸开两臂,将卓济护在小小的身子後头。
「土豆,听师父的话,到大堂去,师父和这位女施主有要事商谈。」
师父都这么说了,土豆不好意思再闹下去。「这样啊,好吧,不过我告诉你,别欺负我师父,我会生气唷。」
「土豆,顺便把门带上。」卓济笑著吩咐。
砰一声,门关上了,支开了土豆,以茅草搭建的简陋小屋,又恢复了沉重的气氛。
「唉,土豆那孩子还小,若有得罪你的地方,希望你见谅。」
纳福冷眼睨著卓济,不置可否地哼了哼。「闲话少说,说正经事。」
「我以为不害,总算记牢我嘱咐过他的事,带步家後人上山来的,难道不是他吗?」
纳福眯起水眸,思考他话中的可信度。若是可信,表示刁不害同样知情。
「是我自己来的,不关他的事,怎么,担心他不在你身边,我会杀了你?」她冷言讥讽。
「唉,那天……你果然在场。」卓济重重叹了一口气。
埋藏近十年的往事,如今从记忆深处挖出来,依然是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我确实在场,眼睁睁看著你残杀我的爹娘,这些年来,我都在计画着,该如何找你报仇。」
好不容易等到所有的姊妹都有了好归宿,她才放胆做这事儿,毕竟是生是死,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真是你啊,我早该知道根本躲不了。」卓济无奈笑着。
果然,那双时时出现在他梦中,带著惊恐的凝泪大眼是真实存在的。
他永远记得她的视线,犹如两条鞭子日夜鞭笞他的良心,实在被逼得受不了,他才躲到这山上来,吃斋拜佛,寻求安心,以及一觉好眠,只是对步家的亏欠,他永远也无法要求一份心灵上的平静。
「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步姑娘,我等你好些时候了,如今你来了,我总算能了却一桩心愿。」
「心愿?哼,对我们步家来说,却是生不如死的折磨,你倒好,一个人躲在深山里安稳过日子。」
泪凝在眼眶边,想起爹娘无故惨死,彻底封闭自己情感多年的纳福,终究哽咽了。
「当年我真的错了,只是错误已发生,我真的不知道,我还可以弥补些什么,除了每日勤念佛号,祈求老天爷保佑步家……」
「哼,别在那里惺惺作态,快说,当年我爹娘究竟做错什么,你竟下这么重的毒手?」
「唉……当年罪,又岂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既然你无论如何都要知道真相,才肯罢休,那我自然会给你个交代,咳咳—」
陡地一阵猛咳,卓济咳得满脸通红,纳福始终冷眼旁观,眸中涌现的杀意未曾稍减。
「十五年前,我是王府的工匠,专门帮王府修补古物,由於我好赌嗜酒成性,欠了一屁股的债,为了还债,我只好把主意打到玉府的祖坟上。
当年我也是修葺王府祖坟的工匠之一,趁著工作的时候,摸了一块宝王,本想变卖求现,没想到东大街的古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