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你和他们是亲戚吗?”老大问。
“怎么可能?”安澜笑:“我这么穷,他们那么有钱,不是亲戚啦,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安澜说到最后一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切,还以为终于傍上富二代了呢。”宿舍其余弟兄纷纷叹息,玩闹了一阵后,收拾课本去自习了。
安澜算了一下往返的行程,心里闷闷的,他是一刻也不愿意在那个皇宫似地宅子里待的。但是老爷子的遗嘱又很让他心动。十几年的贫苦生活让他对钱有一种直观的渴望。他心里知道老爷子大概不会给他留钱,但哪怕是九牛一毛,对一个普通人来说,就已经是一笔天文数字的巨款了。
临起程前的晚上,安澜去见了辰夜,他并没有告诉辰夜自己的事情,两人在学校食堂里吃了一顿晚饭后,到小树林里散步,安澜今天似乎对捕捉灵魂这种事情很有兴趣,一直问个不停,害得辰夜想说几句脸红心跳的情话都找不到机会。
最后辰夜别转过头,不高兴地说:“烦死啦,你对鬼魂这么感兴趣,我抓几只送给你,让它们陪你散步好啦。”
“你抓得回来吗?”安澜睁大眼睛看向他,因为世间的灵魂都是无形无色的,即便是死神,也只能牵引它们,不能强迫它们移动或者禁锢它们。
“呵呵。”辰夜面无表情地说:“你果然是喜欢它们啊。”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小节黑色的蜡烛,放在草地上,用打火机点燃,烛光在草地上笼罩出一小片光亮。这时远处一个只有半片身躯的人影从草丛里爬过来,好奇地盯着这光。辰夜冲它招手,让它过来。那人影果然慢慢地爬进光亮里,四处打量了一下,想要抽身回去,却被无形的丝网困住,烛光仿佛是天然的牢笼一样。将他禁锢起来。那人影左右挣脱不开,发了狠,怒视着辰夜,却忽然嘶吼着扑向安澜。
安澜尖叫一声,钻到辰夜的怀里。辰夜及时吹灭了蜡烛,那人影瞬间灰飞烟灭,只有丝丝缕缕的黑烟慢慢在空气里飘散。
“这个世界上很多角落里飘荡着灵魂的残片,这些东西既不能被带走,也无法自行消散,我有时空闲下来,就把蜡烛点燃,召唤这些东西过来,然后人道毁灭。对它们也算是一种解脱。”
“这个东西好厉害。”安澜惊讶地看着那节尚有余温的蜡烛:“但是,它能燃烧多久?”
“一厘米是一百年,这个大概能燃四百多年吧。”
安澜讨好地笑笑:“送给我呗。”
“不行。”辰夜把蜡烛放进口袋里:“这是利器,你拿它没什么用。”
“我就要这个,”安澜直起身,怒道:“我们宿舍的老三前段时间还给女朋友送了金戒指呢,你连破蜡烛都不给我玩。”
“呃……”辰夜有些无措:“那我送你一百枚金戒指好吧,这个真的不行……”
安澜扑向他,双手在他口袋里乱摸,然后又伸到他怀里。辰夜左右躲避,终于按住了他不安分的手,微微喘息着笑:“再闹,再闹你就要吃点苦头了。”
安澜软硬兼施,双手环着辰夜的脖子:“老板,辰夜,好哥哥,你就送给我呗。”
辰夜哭笑不得,想了想这东西也伤害不了谁的性命,于是掏出来放在他口袋里,嘱咐道:“好好收着。”
安澜高兴地跳起来,拍拍口袋道:“谢谢啊,我回去啦。”转身就要跑。
辰夜又惊又怒:“滚回来。”然后一步步走过去,微微弯腰,侧过脸,沉声说:“好好谢谢我。”
安澜无奈,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小声说:“谢谢你哦。”
辰夜很满意地说:“不客气。”
作者有话要说:
☆、林宅(2)
安澜下了飞机之后,正赶上当地下雨。林家的男佣人在机场接他。这佣人很年轻,大概不知道安澜什么来头,所以言行举止非常恭敬,叫他小少爷,一路上对安澜的提问也是有问必答。
林家大宅位于半山腰上,整座山都是他们家的后花园。山顶有停机坪,山间有盘山公路,都是他们家的私人领域。一百米一处摄像头,如果有谁不小心闯入,十分钟内就会有全副武装的保安把他送出去。
安澜离开这里十多年,发现一切都没有显着变化,树木比以前粗壮了一些,人比以前老了一些,但是规矩都照旧。正门是政界商界的重要客人才能进去的。他们照例从侧门进去,门上镶嵌着林家的族徽,穿着特制服饰的佣人来来去去的忙碌。
司机歉意地说:“老爷刚刚过世,宅子里乱成一团,小少爷不要见怪。”说着,自己打开后备箱,引安澜上楼。
这里的确是很忙乱了,安澜他记得这些佣人们的等级和职位管理都很森严。每个等级的佣人有各自对应的工作场所和服务对象,而司机是不允许触碰客人的行李,也没有资格上楼的。现在看来管家是顾不得这些了。
这是一栋非常大的老宅子,是光绪年间请的一个外国建筑师设计,花了十年时间才建成。房间多得荒谬。有时一个陌生人闯进去,很可能在里面迷路,几天都出不来。
安澜住在他十几年前的旧房间里,里面打扫得很干净,但是并没有增设新的物品。床单被褥和家具都是旧的。大概他们觉得没必要在一个假冒的林家少爷身上花费功夫。
床头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张旧照片,是中年的林老爷子将他的两个孙子抱在腿上的合影。林老爷相貌堂堂,仪表不俗,通身是儒商和贵族的气魄,那两个孩子,大一点的五六岁,眼睛大,身体瘦,像一个豆芽菜,局促不安地望着镜头,是幼年时的安澜。小一点的三岁左右,形貌却精致柔媚,宛如天使一般,这是安澜异父异母的弟弟,叫什么来着,安澜已经忘记了。
安澜的身世很有些传奇色彩,他妈妈叶灵凤年轻时是个高材生,在学校里与出生名门的林先生关系亲密,并且怀了孕。林老爷子对叶灵凤的身世不满意,强行拆散了这对情侣,送林先生到国外读书,叶灵凤生下安澜之后,成了未婚妈妈,只好退学打工挣钱,生活很贫苦。六年后,林老爷子忽然发了善心,不愿意林家的子嗣流落异地,于是不顾林氏夫妇的反对,把安澜接到家中抚养。
安澜由此过了一年富家大少爷的生活,后来因为一次验血,被林家发现血型不对,于是做了亲子鉴定,结果安澜和林家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盛怒之下的林老爷子把安澜交给一对吸毒酗酒的夫妇抚养,从此安澜和这家人再也没有联系了。
晚饭的时候,安澜下楼有些晚,餐厅里已经坐满了林氏家族的人,佣人们来回穿梭着上菜,安澜站在楼梯口,忽然听见其中一个女人说:“我还以为他早就死了呢,你们请这野种来做什么?”
在这种家族里生活,就要学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安澜立刻刹住脚步,不动声色地听。
“谁说不是呢!老爷子把他送走之后,听说那一对烂酒鬼天天把他吊起来打,没钱吸毒时还逼他上街偷东西,听说那孩子还在酒吧里陪老男人喝过酒呢。啧啧,这种人没有得杨梅疮死掉,竟然还上了大学,你们说稀奇不?”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呗,你看咱们家少宗,老爷子当初对他抱多大的期望,现在是越长越不成气候了,对了少宗,昨天晚上又去哪里胡闹了?”
“哎呀,烦死啦。”一个少年不耐烦地吼:“一群长舌妇,背地里嚼舌根,小心舌头长疮。”这少年大概是从小被惯坏了,说话没有什么忌讳,几个长辈训了他几句,他也满不在乎。
安澜稳了稳情绪,慢慢下楼。佣人眼疾手快地把他引到座位旁。那个叫少宗的男孩子高兴地说:“安澜哥哥,你还记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