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厮应着是,先将礼单都递了过来,然后出去吩咐人送箱子进来。
薛明扬接了礼单先看,面上表情有些僵硬,礼单上写着什么青瓷花瓶一个,龙凤如意一对,都是些看上去很正常。恭贺人乔迁之喜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异样,也不太值钱。
“容兄送这些东西来做什么?”薛明扬一脸的疑惑,念了大半停了下来。看见对面楚灵风两手托着下巴,笑眯眯的一副蔫坏的样子,顿时有种她必定备着自己做了什么,这礼单一定不是如此简单的感觉。
箱子很快便抬了进来。跟着箱子一起的,是容若身边的亲信。薛明扬有些意外。因为他知道这人是容若的贴身亲随,很有些本事,若非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是不会叫他来做的。
而这样的一份礼单。显然不足以让他跑一趟,还跟着进来,显见。是容若吩咐一定要将箱子亲自送到他手上的。当然,送到楚灵风手上也可以。
薛明扬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照例说了几句客气话,让他向容若带了谢,让人送出去。
小厮前脚走,楚灵风就紧跟着关上了门,又关上了窗,然后一脸容光焕发的道:“快来看看容若送的礼。”
钱财天生便带着种振奋人心的力量,对于不同人的不同效果,区别只是需要数量的多少而已。
薛明扬虽然从小不受重视,但生在大富之家,因此一点小钱自然是看不上眼的,十万八万的,也不放在心上,因此他看着楚灵风如此表情,还有些好奇到底这箱子里是什么,总不能是一箱子黄金吧,那也不可能那么轻啊。何况容若再是有钱,也不可能送一箱子黄金来给自己,那算是怎么回事。
在百般疑惑中,薛明扬打开了箱子,然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箱子开始的时候,是楚灵风和杨关几人在库房里收拾的,那时候有条有理,下面铺着银票,上面一层一层摆的整齐。
但被容若打开过一次,看过一次之后,他再往回收拾,可没那么有耐心了,先是大的哗啦啦放了进去,然后小的塞在了大的缝隙里,再然后将一堆银票见缝插针的塞了进去。有一叠一叠的,有卷成团的,有折成条的,完全是当成了填充物,惨不忍睹。
而且一箱子拿出来,显然一箱子再塞不下,于是塞得很勉强,当箱子打开的时候,里面被压抑着的银票像是被释放出来一般,哗哗的落了一地。
楚灵风抽了抽嘴角,道:“师兄真的该成亲了,得找个嫂子好好地调教调教他,看着塞得……真难看,也不怕挤坏东西。”
薛明扬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先是抓了几张银票在手里看,然后又从里面随意拿出了几件,他此时能够确定这不可能是容若送来的贺礼了,容若就是再有钱,再心疼楚灵风这个师妹,也不至于倾家荡产的来送礼,何况,他都有点怀疑,容若就算是倾家荡产的来送礼,也未必能送的了这么多。
楚灵风端了个小马扎坐在箱子边上,正将银票一张张的捡起来,摊平,码放整齐,一边抱怨容若也太不讲究了,没事儿给他们找点事儿。
当薛明扬从箱子里拿出一卷古代名人字画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道:“这些东西是从我家拿来的?”
虽然银票上没有名字,大部分东西他也没见过,但那副字画他知道,是薛乾坤年轻的时候高价买的,当时也算是一桩美谈,很多人都知道,做不得假。
“猜对了,来,奖励你的。”楚灵风往薛明扬手里塞了张银票,得意笑道:“怎么样,没想到吧,别看这小小的箱子,你家库房里最值钱的东西差不多都在这里了。还有银票,一百万两银子,一分不少。我今天忙了一上午呢,若不是那些银子太重太打眼,我也不会留给薛明盛。”
其实那些银子真没有多少,看着明晃晃的惹眼,其实加在一起也不过是几万两,临走的时候,薛明扬还拿了五千两,给薛明盛剩下的。是真的不多。
一切都可能是假的,但眼前满天满地的银票不会是假的,薛明扬此时想起今天薛老太太在库房里看见账本时那抖了的手和微妙的表情,顿时有些明白,然后半响没说出话来。
楚灵风一个人没告诉,偷偷摸摸的把薛家库房搬空了,然后学老太太发现了账本上的问题。却什么都没说。默许了这种行为。
见薛明扬沉默,楚灵风道:“放心吧,这些银子。只要老太太不说,就没人知道。而老太太现在已经默许了,她是不会改口的,免得两边得罪。就算是改口,也已经迟了。只要我们死不承认,她也没有证据。至于薛明盛那边,他以前没接触过账本,根本不知道那上面有什么。即使知道不对劲,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账本我画的很干净。但凡是拿走的东西都用墨水涂了,就剩下黑漆漆一团。任他天王老子也查不出来。”
黑漆漆一团,黑漆漆一团,薛明扬回想了一下,还真是,当时他就站在薛老太太身边,虽然没好仔细的去看,但也瞄了两眼,账本上确实有不少地方是黑色的墨块,当时也没多想,只觉得父亲做账有些不讲究,如今听楚灵风说,竟然是她涂黑的,而涂黑了的那些东西,现在都在自己面前摆着。
薛明扬今天一天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自从在楚家知道了薛朗赶往镜山的消息,他就觉得其中必有蹊跷,心急火燎的就跟着去了。
可结果还是迟了一步,等到了的时候,得到的是父亲的死讯,已经临死前,将家中一切事务交给薛明盛的决定。
薛明扬没见到薛朗最后一面,但他知道薛朗是不可能做出这个决定的,这一切,必然是薛明盛在其中捣鬼。当然他不太可能收买了衙门的一干官员,只能说,是想了什么法子,将大家一起骗了过去。
但无论是什么法子,如今人证俱全,他一时也扭转不过来了,所以也就不做无谓的挣扎,好像自己舍不得那点家业一般。
走,也要走的潇潇洒洒,无论心里都有不甘愿,无论看着薛明盛那得意的笑脸有多么的憎恨。
而且薛朗毕竟是他的父亲,不亲密,没有那么心痛,可却也还是有感觉的。
此时,忙碌了一天半夜,身心疲惫的薛明扬,在这满满一箱子的金银珠宝面前,突然觉得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当看到库房里空空荡荡,除了些笨重家伙,连一张银票都找不出来的时候,崩溃的跳脚的人,应该是薛明盛吧。
薛明扬闭了闭眼,突然伸出双臂抱住了楚灵风:“灵风,谢谢你。”
楚灵风笑眯眯顺了顺薛明扬的头发:“谢我什么,我们是夫妻,是一体的,我当然为你着想。薛家的钱虽然多,也是几代攒下的辛苦钱,难道留着给薛明盛糟蹋吗?倒是那些外地的店,店里我估计不会有太多现钱,但加起来也很可观,我觉得咱们要尽快把那些钱都弄回来才好。薛明盛不是处心积虑的要继承家业吗,给他一个空荡荡的薛家好了,看他能支撑到是时候。”
薛家是有钱,薛家是赚得多,但这么大的一个宅子,这么多的人,开销也是惊人的,没有流水一般的银子往里填补,那些如花似玉的太太小姐们不能维持奢侈舒适的生活,很快就要闹翻了天。
而如今库房的保底钱已经被楚灵风拿了个七七八八,若是外面的生意再出现困难运转不灵,薛家陷入困境也就是眼下的事情。
薛明盛觉得继承了家业就是得到了金山银山,等到整个薛府都等着他吃饭发工钱,人人都跟着屁股后面找他要钱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没有金刚钻,就不该揽瓷器活儿。
夜色低垂,本来被父亲过世的当天被赶出家门,应该垂头丧气的薛氏夫妇,却在收拾了一地的银票后,心情平和的上床休息。
就算被赶出来,薛明扬也还是薛家的嫡子,名正言顺,这府邸虽小,但是挂上薛府的门牌,却是谁都不能说一个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