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怀抱充满了怜悯和抚慰,含笑强撑着的镇静经不住如此温柔的烘焙,袅袅蒸发在了阳光下。她再次瑟瑟发抖,感觉到后背有手在轻微而笨拙的轻拍,他的唇仿似要灌输某种力量般落在她的天灵盖上、额头上、眼睛上。
“会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
含笑愕然抬头,磕着他的牙咬到舌头,安子辰呜呜懊悔自己装什么正神。
这句话震得她甚至忘记了自己的伤恸。
秦锐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她的心在一种不能言喻的伤痛中提问、作答,却无法宣诸于口,只得凭了自定的亲疏,往他胸膛靠近了些,“你说实话,我是不是个无耻的女人?”
安子辰举手摸及她的嘴唇,伸进去,摁到她的牙齿,“一口钢牙,说得周大主任的公子喷嚏都打不出一个,这会也好意思谦虚‘无齿’了?”
含笑涩涩笑开,埋脸在他怀里,闷声说:“子辰,你应该鄙视我的,连我自己都鄙视自己。”
安子辰的手指穿过与她的身子同样柔顺的长发,心生奇思:假如女子对他以后能永远如此温妩,他诚心祝愿秦锐先生天天当新郎、夜夜换新娘,当然,后者的前提条件是与含笑不牵扯丝毫关系。想到这,他腹黑一笑。又赶紧正神,皱眉喝叱:“越说越浑!你没了花圃嫌事少了是啵?去4S店洗车啊,每天洗个三、四十辆车,看你还有没有精气神鄙视自己!”
她笑,想起秦锐,脸有些疼,又舍不得最失意时仅有的依靠,幽幽叹了口气,“我那些心思,你是知道的。离我远点吧,子辰!我失恋了,准确点说,是被抛弃了。我脆弱,还需要同情和抚慰,而这些,最不应该给我的,就是你,甚而至于,就算你埋汰我、幸灾落祸,也是我咎由自取,我不怪你。我只怕……,”一语将四年的伤辛苦痛带过,满心歉疚化成夹揉了委屈的哽咽,“怕伤害到你!”
安子辰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伤害?母亲早逝,子欲养而亲不在;父亲蒙冤入狱,换来一笔钱垫在他的脚下作攀登的基石;商海沉浮,多少艰难险阻,又趟过多少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已然可以用职业病来形容的失眠、胃痛;以及,现如今的失明……。在他三十个年头里所经历的面前,还有什么,配称为“伤害”?尤其是她细细如阳光般密实的美好,这么些年,缓缓流淌在身际,激励着他求生存、求荣耀,求一种虽然是用金钱装裱、却仍渴望着能与之匹配的光彩。她说这份信念,叫伤害?
安子辰眨了眨眼,阳光在他的瞳孔中泛起片亮白光泽。他温厚的手掌拂过她的脸,刚捧到眼下,又有些惊慌般避开,想了想,还是抬高下巴搁在她头顶,鼻端嗅到发香的纯净,慢慢心平气静。
“你说这番话,我明白是实诚,换个人来听,你自己说,矫不矫情、算不算以退为进?”
含笑惊悸,“我没有……。”
他打断她,“我说了,我相信你。你把农庄让给了我爸爸,这个家,按理就应该有你一半,住下来吧,这里……自然有你需要的一切。至于我,虽然眼睛看不见,生活还是能够自理,阿雅帮我找了套房子,离这很近,等把你安顿下来我就会搬过去。”
含笑闷闷漫眼看着屋外钢筋水泥森林,“子辰,你也别矫情了,留下来吧!没有人陪着我,我不知道怎样熬过这段日子。再说,你的眼睛还没好,我不可能让你呆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摔打。”
安子辰咳嗽两声。
钟点阿姨拎着一篮子菜开门进来,适时化开了两人间关于“你矫情”还是“我矫情”的谦让。
起身收拾洗漱,含笑见安子辰在呆得熟烂于心的房间里穿梭自如,本来还带着几丝忐忑的决定这才算是彻底坚定下来。忽然,又想到什么,她惶惶唤出声:“安子辰!”
那人在她连名带姓的称谓中立定,皱眉。
“我,我那可只是把你当成亲人、血亲呵,嗯,就是……哥哥的那种。”她说得语无伦次。
安子辰脸上覆上了一层惯有的冷岸,“宋含笑,你要不会说话就闭上嘴,没人拿你当哑巴。”
含笑落荒逃进盥洗间。
开车去公司的路上,含笑这才后知后觉地不安,“咱俩半天没上班,会不会有关系?”
这话要落在自己那帮酒肉哥们耳朵里,指不定会演绎成好复杂的荤段子。安子辰被她囧得想笑不敢、不笑又憋屈,偏生那只披着一身黄毛的小雏鸟还一口一声、清纯无比地问:“我们……不会有关系吧?”
安子辰只得虚弱地回答:“没关系,我是老板,你是老板娘,会有什么关系。”
“啐!谁是老板娘,安子辰,你甭占我便宜啊。”
安子辰先生跳车的心都有了。说半天,他倒成了大色狼!这都什么世道?他背转头翻白眼,眼珠有些涩意,他伸手去揉,含笑一掌扇来,“别揉,别揉,医生说你眼睛揉不得。”
不揉就不揉呗。他收手,面朝车窗,放松下来,大概可以分辨出运动着的是人,墙面有鲜艳。
看到含笑和安子辰一块,阿雅愣神,很快恢复常态后,拿了方纸件递到安子辰手上。
“什么?”安子辰问。
阿雅声音清脆:“请柬。”
“什么请柬?”安子辰随口问。
阿雅还没回答,含笑就看见周金负着手,自展厅里一辆商品车的后面晃出脑袋,笑眯眯地接上话:“秦锐和我姐的婚柬。宋含笑,你惨了,老公和你离了婚,老情人却又不要你,怎么着,刚从家里哭完出来吧?哼哼,继续哭吧,我就是来看你哭的。”
一波接一波
梦里有很多张面孔浮在眼前,秦锐、周琴、安子辰……,甚至吴嫂。宛如走马灯般晃醒含笑之时,天光已透亮。
她坐起身,双手抚额,摸到一头冷汗。梦中人太多,她自己都不知道汗水是被谁吓出来的。
就这样坐了很久,捱及时点到了才慢吞吞下床。洗漱后走进厨房,将泡了一晚的黄豆倒进豆浆机,在刺耳的搅磨声里下了两碗面条。端上桌时,还没见安子辰的人影。伺候人都到这份上了,那主子仍要耍酷?含笑有气无力地走到客房门口,一下一下踢门,“安大少……。”
门被人自里拉开。含笑没留神,一脚踢在安子辰的小腿上,他呲牙吸气,“宋含笑,你是不是被周金那浑小子点了暴力穴?”
可能还真有点。一提到周金,含笑就左顾右望找物什。
几天前,也是一样。那浑球象个顽童般用最幼稚、粗鄙的话把她的伤口暴露在阳光下,引得阿雅及一众员工惊愕不已。事后含笑想,这些事并不是不能让人知道,也迟早会被人知道,只不过,她不能容忍周金以这么嚣张的方式张扬罢了。
人家找上门来找她的晦气,她能怎么着?
陪他孩子气呗。
含笑任性四望,周围除了车就是人,能拿上手的也就是车上的抱枕和脚垫。抱枕太轻,举起来人家还以为她俩在嬉闹,那就脚垫吧。含笑很大力地将一遇点事就要冲上去揍人的安子辰拉到身后,“干嘛啊你?又没说你,你激动个啥?”
“要激动也是我激动呵!”她抽出张脚垫,卷成棒,双手抡高,冲那喜欢惹祸的主劈头盖脸乱砸,一边砸一边咬牙切齿地骂:“想看我哭?行呵,等我捶死你这个浪费粮食的二世祖就哭……。放心,我会可劲儿地哭,比你亲生姐姐还哭得厉害,哭得你最后一口气都给堵回去,哭得你想再世为人都不行。……二十好几的人了,胡天海地混日子不说,哪里有祸事哪就有你……,长得人模人样,偏就一欠扁的命。看我哭?看我打得你哭吧……。”
可怜含着金勺匙长大的周金小朋友,男人间的寻衅斗殴虽然参与不少,哪曾遇到过此等生猛的女中豪杰。脑袋挨了几棒不轻不重的敲打,立马晕嘟嘟连遮挡的本能都忘了使出来,还是靠得最近的安子辰和阿雅反应过来,拦了含笑,几位销售顾问才连劝带拽地将他救出。最丢脸是都已经快被拉开了,他还被含笑拼力扔过来的臭脚垫准确无误地砸中后脑勺,灰头垢面离开。
美女含笑施暴完毕后,拍理衣衫,捋捋头发,面生凛然地环顾一圈,“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