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家汇的金陵大厦七层我找到海通公司。在门口旁的墙壁上挂了一个锃亮的金属招牌,上面写着“上海海通礼品公司”。从门口看海通公司所占的面积不会很大,至多有三四个写字间。我在走廊里给海通公司打了个电话,证实常海不在,然后,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徘徊。当我快要抽完手中香烟的时候,门打开了,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我立刻上前。
“常经理在吗?”我问年轻人。
“他不在!”年轻人回答很利落。
“请问他哪去了?”
“出去办事了吧!你找他有事吗?”
“有一些生意上的事。请问你贵姓?”
“姓叶。”
“叶先生,能要一张你的名片吗?”
“可以!”他很爽快地递给我一张名片。
年轻人名字叫叶明,是公司的业务员。
晚上我给叶明打了个传呼,叶明立刻回了过来。
“你是叶先生吗?”
“对!请问你是哪一位?”
“我是你今天下午见过的人。”
“找我什么事?”
“叶先生,我能请你吃饭吗?”
叶明似乎很吃惊,“你有什么事电话里谈吧!”
“电话里不方便。我想和你私下谈谈。”
“具体什么事?”叶明追问我。
“关于生意上的事。”
叶明犹豫了一会,“好吧!我到哪里见你?”
“你看在哪里方便?”
“那就在金陵大厦旁边的日本料理店,怎么样?”叶明说。
“没问题,你什么时间来?”
“晚上六点吧!”
“好!”说完我关掉手机,然后离开酒店前往约会地点。
叶明是一个个子不高,带了个金边眼镜神态随和的年轻人。见了叶明后我把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
“陈浩,”叶明念着我名片上的名字,“哦!是陈经理。”叶明对我谦逊地点点头。
陈浩是我昨天印名片时随意编的名字,我给自己安了个深圳浩志公司经理的头衔,名片中只有手机和传呼是真实的。
“不知陈经理找我有什么事?”
“不忙,我们先点菜吧!”
“不用,我已经吃过了。”叶明推辞着说。
我笑一笑,“你不要紧张!我找你并没有什么为难的事。我只是想和你谈一笔礼品的买卖。我知道你们公司礼品的开价有水分,所以想绕过常老板做这笔买卖,不知你对我的建议感不感兴趣。如果你为难,我就不勉强你了。”
听完我的话叶明开始眨巴眼睛,我知道叶明开始揣度我话的真实性,在这当儿我招呼小姐拿去我已画了勾的菜单。
“先喝茶吧!不要太拘束。你抽烟吗?”我打开一盒烟弹出一根递给叶明。
“谢谢!我不会抽。”叶明慌忙摆摆手说。
我笑一笑,自己抽出一根点燃。
“你到海通公司没有多长时间吧!”
“不长,五个多月吧!”
“公司待遇怎么样?”
“还可以。”
“能有五六千吧!”
“没那么多!”叶明不好意思地说,“我们是按业务量来提成。”
“你每个月能完成几十万吧!”
叶明更不好意思,“哪有!最多三四万。”
“三四万也有不少钱,起码给你提成两三千。”
“我们是按利润的百分之五的比例提成,没有多少钱。”
“你是哪人?听口音你不是上海人。”
“我是江西九江的。”
“怎么到上海来了?”
“大学毕业工作分配得不好,就到上海来闯了。”
“你学什么专业?”
“我是学化学的。”
“那你干的工作可与你的专业不对口啊!”
“现在还谈什么专业对口,能有工作干就不错了。”
“到上海几年了?”
“三四年了!”
“你一定换了不少工作。”
“有四五家吧!”
“对现在的工作满意吗?”
叶明诡秘地笑了笑,“还满意吧!”
这时服务小姐把菜上来了,我中断了话题,请他动手就餐。叶明似乎经过刚才一番谈话之后放松了拘谨,没有太多推让就动了筷子。
喝了阵啤酒之后,叶明话开始多了起来,我逐渐了解到叶明对生活的态度。
叶明毕业于江西一所师范学院,毕业后被分到江西山区的一所县中学,他到学校报到之后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怀里揣了一千块钱到了上海。在上海流浪了一个月后,进了一家化妆品公司,在那里干了三个月,然后就开始不断找寻自己在社会当中的位置,但叶明似乎没有我幸运,他至今不知道自己要成为怎样一个人,除了不断跳槽,不断增加对社会的认识以外,叶明没有得到当初期望的东西。失望的打击已经开始腐蚀这个年轻人的意志,开始感到对命运的无奈,于是也不愿去更多地理解生存的意义。我从叶明含含糊糊的叙述当中朦胧感到这个年轻人性格中的弱点,这是一个没有抱负和雄心的人,也许他曾经有过,但现在却差不多消失了,他被生活磨砺圆滑的速度要比我快得多。在叶明的思想当中,在上海能有一套房子,找一个像样的妻子,过一种稳定的生活是他这一辈子的梦想。从与叶明的谈话当中我深刻地感觉到做一个普通人的悲哀,被世俗可怜的物质欲望压榨的灵魂。非凡和伟大对这种人来说是一道天边的风景,越是欣赏则越感到自卑。
我可怜叶明这种对自己彻底的认识。现实!现实到被自己梦中的幻想惊吓的地步,现实到锱铢必较的地步。所以当我把自己想法对叶明袒露了以后,他开始在工作和诱惑面前犹豫徘徊。
“你拿什么来保证我一定可以得到回扣呢?”
“用我的信用。”
“信用不行!我对你还根本不了解。”
“那你就拿个方法。”
叶明犹豫了片刻,“你如果先付我一半的回扣,我可以帮你办这件事。”
“一半!这未免太离谱,我怎么能知道你不会耍我呢?”
“我耍你有什么好处?如果我耍你,你捅到我老板手里,我就会被炒了,那样我损失更大。”
我点点头,“说的也是!但这事毕竟关系到钱的问题,我希望你能与我写一个协议书,毕竟做生意只凭口头说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