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夫微笑着告别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丈夫脸色不怎么好,按说这杜千户家里子嗣实在不多,这姨娘有了身孕,也是开枝散叶的喜事,为什么只送了诊金却没有格外的赏金呢?而且看丈夫的脸色似乎还发生了什么事……
林大夫一直忍到坐进了马车,才偷偷问起丈夫来:“相公,是不是这杜府出了什么事?”
同为医者,万大夫这些倒是从不会瞒着自己的夫人:“是有些事,那杜千户……”
林大夫眉头一跳,轻轻“啊”了一声,马上沉默着不说话了。马车在夜色中辚辚慢行,蹄掌击在青石路板上,发出了格外清脆的响声。
还静静虔心在小佛堂里焚香诵经的陈雪娘被杜鹏令人紧急叫了过来,这件事,他不能让别人知道,却不能不让陈雪娘知道,陈雪娘是他的结发妻子,更是他杜府里的主母,后宅正该由她好好打理的!
陈雪娘最近越来越觉得心绪不宁,偏偏曲城那边传来的消息还是在周旋打点中,丈夫那伤刚刚有些起色,大夫说了还是伤不得神,陈雪娘只得硬咽了一肚子的愁,更是频繁地去小佛堂里焚香静祷了。
听到杜鹏急急忙忙的令人叫她速去,陈雪娘的心忍不住先噼呖泼啰地狂跳起来,一进了杜鹏的寝室,见他脸色虽然有些沉着,却并没有焦急悲伤的样子,陈雪娘这才缓回了一口气:“老爷这么着急地叫妾身来,可是有什么事?”
杜鹏摒退了所有的下人,将陈雪娘叫到床边在坐了,才缓缓地开了口:“秦明月有了身孕。”
这么着急地叫自己来,原来是为了这事!老爷还真是着紧那狐媚子啊!陈雪娘现在也没心思来收拾这些个阿猫阿狗,当下就淡淡道了声喜:“那就恭喜老爷了,秦姨娘可以再为杜家开枝散叶……”
“七年前我受过一次伤,你可记得?”杜鹏直接打断了陈雪娘的话。
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就扯到七年前受的伤去了?陈雪娘怔了怔,才慢慢答了出来:“妾身自然是记得的,那次老爷伤得也厉害……不过老爷是有福之人,逢凶化吉安然度厄,想来这次也是一样的。”
有福之人?杜鹏疲惫地往身后的靠枕上靠倒了一点儿,自顾自地说了出来:“其实那次受伤,伤及了我的根本,大夫当时就说,我今后虽然能够行房,却是不会再有子嗣了。”
陈雪娘猛地睁大了眼睛,能够行房,却不会再有子嗣,那秦姨娘的身孕是从哪里来的!
杜鹏长长叹了一声:“先前万大夫陪着林大夫过来时,我让他给我把了把脉,万大夫说他并非专精于此,只能说个大概,或许子嗣还是艰难,但凡事都会有个万一。”
万大夫能撑起那么大个万安堂,虽然于骨伤一道特别有能力,但是看诊其他的病也绝对不会是浪得虚名的,万大夫这样说,不过还是给杜鹏留了面子,而且造物冥冥,或许真有万一也说不定。
杜鹏听了这话,心里头既是焦灼又忍不住带了丝侥幸,所以急忙把陈雪娘找了来。
陈雪娘已经明白杜鹏的意思了:“老爷是让我查查秦姨娘肚子里的那块肉,到底真的是不是杜家血脉?”
见杜鹏重重地点了点头,陈雪娘强压住了心头的烦躁,轻轻说了出来:“这事简单,秦姨娘现在有了身孕不能惊动,可月苑不是还有个张嬷嬷和千儿吗?把她们叫进来分开问一问,自然就清楚了。”
她是杜家的主母,这是属于后宅的隐秘之事,陈雪娘心里再烦躁,再心思不属,此时也只能按捺下去,当即就吩咐了几个心腹去办,一头继续将秦明月稳在偏房,一头把张氏和千儿分别带了过来。
张氏是年长的嬷嬷,自然是先找她问话。那管事的媳妇正是原来与她有仇的,推着张氏进了杜鹏的寝室,见她福了一礼后还直愣愣地站着,在张氏身后悄悄抬腿就往她的腿弯踢了一脚,低喝了一声:“老爷和太太叫你来问话,怎么这般没规没矩的!”张氏身子一歪,扑通一下就半跌半跪了下来。
一般大家宅里是有规矩的,这种情形下,一个奴才确实要跪下回话才算恭谨。杜鹏原来听了秦明月的枕头风,把这张氏拨到她那月苑来当了管事嬷嬷,如今见她这么不懂规矩,心里就忍不住起了暗火,重重地咳了一声。
陈雪娘一个眼色,那管事媳妇就连忙低了头下去了,还把房门都拉紧了,张氏连忙跪正了身形,有些紧张地抬头偷窥了坐在床前矮凳上的陈雪娘一眼。
☆、228。第228章 奸夫
说实在话,张氏在心里头对半躺在床上的杜鹏是不怎么怕的,在她印象里,老爷虽然年纪大了几分,就是因为年纪大,所以才更会疼惜月儿这样妙龄的女孩儿,只是不是什么违了规矩的事,老爷多半都会答应月儿的要求的。
倒是对陈雪娘这当家太太,张氏因为上回吃了那一罚,还是很怵几分的。
陈雪娘看了脸色阴郁的杜鹏一眼,直接问了出来:“说吧,秦姨娘的女干夫是谁?”
她心里正为了自己儿女的事情烦着,哪有耐心还帮丈夫处理这些花花草草红杏出墙的事?既然杜鹏要她来问,陈雪娘直接了当就把“女干夫”这难听的字眼用了出来,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打张氏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知道了?张氏身子狠狠一震,规矩搭在两条腿上的手忍不住紧紧攥住了衣物,微微抖了起来。不能慌,不能说!说了,月儿就没命了,会被抓去沉潭,会被打死的!
张氏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虽然还隐隐带了丝颤抖,却坚决地一口否认了:“老奴不知道太太为什么要这么说,老奴并没有发现秦姨娘有什么行为不端之处,秦姨娘毕竟年纪还小,若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周到,得罪了太太,还请太太明示,老奴定当好好……”
“狗奴才!”
张氏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只茶杯就飞了过来,正正砸中她的额角,然后砰地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几半。张氏惨叫一声,伸手捂住了额角,一片鲜红却从指缝间淌了出来,马上糊住了她半边脸。
杜鹏犹不解恨:“作死的狗奴才,太太不过问你话,你还敢编排起太太来了!”
他这时要陈雪娘帮他查清这件事,因为心里先有了疑窦,所以并不偏向秦明月那边。他是习武之人,目力甚好,早看出了张氏之前那一瞬间的慌张,盯着她身上被不自觉攥皱的两处衣衫,心里就大大打了个突。
然后一听张氏这话,嘴硬地不承认也就罢了,还句句暗指着陈雪娘欺负打压妾室;杜鹏这时只觉得这奴才实在刁赖,一时忍不住怒气,就将手边那只茶杯掷了过来。
他是能挽两石弓的臂力,这一杯子砸过来,可不是原来秦永德那小小一个耳光可比拟的,当即就让张氏额角开了花,见她血糊满面的,更觉得这奴才面目可憎,刚要再开口斥骂,陈雪娘已经轻轻压了压他的手:“老爷,这件事如今尚无定论,或许是误会也不一定,老爷先请息怒,还是让妾身来处理吧。”
杜鹏那一茶杯砸过去,陈雪娘立即就醒神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显出正室的风度和大度,老爷既然把那种私秘都给她说了,而且刚才那么震怒,十有八、九是看出了什么,既然如此,自己不如做的大方点,就是万一是误会,自己这摆高的态度,也不会在老爷那里留什么不好的印象。
杜鹏刚才这一动怒,就觉得胸肋处扯得闷痛,捂着嘴闷咳了几声,不得已也只能躺了下来,让陈雪娘来处置。
陈雪娘唤来下人把张氏先拉下去了,却并没有吩咐给她上药,另外让人把千儿带了进来。
千儿进门时刚好与张氏打了个照面,见她半边脸血糊糊的样子,心里就骇了一跳,等进门后跪下,看到地上还有一滩血渍,心头就忍不住慢慢地往下沉了下去。
“千儿,秦姨娘是与谁有染?”陈雪娘也怕杜鹏受刺激再出什么事,这回换了个委婉的词儿说出来,可这话落到千儿耳里,依然像是被重锤狠敲了一下一样。
千儿的脸色立即开始发白起来,抖着嘴唇牙齿也有些打颤:“奴婢……奴婢不知道……”
和刚才张氏的反应比,千儿这反应实在就太明显了,陈雪娘还未开口,手腕已经一紧,杜鹏将她手腕紧紧地掐住了,显然也是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