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瑞“嗯”了一声,接过那只莲蓬剥开,取出莲子去了皮,却带着莲子芯一起慢慢嚼着吃了,让莲芯的苦味混着新鲜莲子的淡淡甜味一起在舌尖漫开,这才又看秦云昭:“阿昭,你非要叫我‘沈大人’,跟我这么生分吗?”
他自上回在清荷坊跟秦云昭一聚以后,一直没能抽出时间再去拜会她,这一次来东野巡视船屯,此时又意外与秦云昭相遇,让他心里忍不住漾起些许惊喜,直接就把几回萦在心头的名字唤了出来,听着阿昭一口一个“沈大人”叫他,心里有些黯淡的失落。
“民女不敢冒犯沈大人的官威。”秦云昭可没心思在这里听着沈瑞拉近乎,沈瑞都喝了不少,哥哥应该喝了更多,她得赶紧回去煮莲子糖水给哥哥喝,因此搪塞了一句后就轻轻一福,“天色不早了,民女该回去了,沈大人也早点去安歇吧。”
秦云昭身子轻巧一侧,就要绕过沈瑞行路,面上突然闪出疑惑,往远处一棵树上看了一眼,然后停了脚步看向沈瑞:“沈大人出来没带侍卫?”
沈瑞见秦云昭要走,心里正欠欠,看她突然又停下来关心地问自己,心中一暖,连忙回答:“带了的,我让他们在那边候着。”
秦云昭“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告诫了一句:“沈大人还是早点回去吧,小心夜了有什么惊到大人就不好了。”说完这才走了。
有什么惊到自己?沈瑞似有所思的看了看刚才秦云昭刚才看的远处那边方向,扬声唤了一名侍卫近前:“去检查下那边。”
见侍卫搜索了一阵后低声跟沈瑞禀报了,余江也走上前来:“三爷……”
沈瑞摆了摆手:“回去再说。”看来有人早早就防着他了,竟是一时都不放空啊。
余江不敢再开口,和那两个侍卫一起,垂手跟在沈瑞后面,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起来:三爷出来散散酒,竟然老远就看清来的那人是秦姑娘了,这眼神儿不是一般的好啊,三爷该不会是对秦姑娘起了什么心思吧?
“沈瑞在半路上遇到了秦思源的妹妹,还跟她说了几句话?”杨承业将手中的熏香轻轻洒进香炉里,然后拍了拍手,脑中不由想起了白天看到了那个姑娘,嘴角不由勾了起来。
“沈三不是向来自律,伉俪于飞,于女色上从不在意吗?”杨承业随手一拉椅子坐了下来,“看来并不是不在意,而是眼界高啊。”
龚全眼皮一动,轻声问了出来:“侯爷,要不要属下……”
杨承业轻摆了下手:“不过沈三应该是第一回来兴州,这一段时间也一直忙于正事,为什么我感觉他跟那秦姑娘那里似乎是熟识?龚全,你派人去好好查一查,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难不成这样底子浅的商户还真是沈谦留下来暗桩?杨承业摸着下巴,回想起那张清妖艳殊的小脸,黑如墨玉的撩人杏眸,下腹忍不住热了起来,调*教女密探什么的,想想都让人兴奋啊。
得知自己的行踪被人盯着,回到兴州后沈瑞忍下了心绪,并没有再去找秦云昭。他和杨承业,一个督军一个副督军过来兴州,这是朝廷各方势力一番搏弈后的结果,他不能因私废公。
而且……而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心里那一团奇怪的乱绪,还是等大战完结后再说吧。
沈瑞没有去找秦云昭,龚全这里却已经把秦云昭的事查了不少出来。杨承业不由也有些佩服了:“想不到这秦云昭小小年纪也是个人物,居然撑起了清荷坊这一摊子。”
据情报来看,沈瑞能认识秦云昭,十之八、九是去年秦云昭押货上京那一趟结识的。既生的容貌极美,又比平常后宅女子更有一番在外打拼的魄力,难怪沈瑞这样的翩翩君子都对她似生情愫。
清荷坊还一直接着军衣生意,沈谦原来跟她也打过交道,听说关系还很是融洽。沈谦一直独身未娶,将军府中又没有半个通房妾室,他就不信这样血气方刚的人能过和尚日子。
这么一朵开在自家地盘上的仙花,沈谦难道就没有半点想法,居然没有把秦云昭纳进府去?除非沈谦不是男人,否则怎么会不对这样的女子动心!
杨承业仔细又看了一遍查出的情报,以同为男人的心理揣测,沈谦怕是当时瞧着秦云昭年纪小,想守着她长开吧。谁知道秦云昭会出外行商小半年,等她一回来,血羯战事又起,这才让沈谦腾不出手来。
自沈瑞到了兴州,秦云昭从来没有去主动找过他,十四五岁的女孩子,不正是思春之际吗?秦云昭面对沈三这样的人都不动心,莫不是心里早有了人,看中了沈四?
杨承业心里忍不住细细思量起来。庶弟在前方血战,嫡兄在后面把弟弟看中的女人给抢了,不知道这消息传到沈谦耳朵里,他会怎么样?
☆、283。第283章 揪心
龚全垂手听着杨承业的盘算,仔细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侯爷,兄弟阋墙固然是好,只是侯爷说的这计划怕是不成。第一是沈谦对秦云昭是个什么态度我们尚未能确知,第二就是,就算他与秦云昭两人互相爱慕,可沈瑞若想纳了秦云昭,秦云昭必然会把实情告诉他。
依沈瑞那老成稳重的性子,要是得知秦云昭与沈谦有情,在这节骨眼儿上,怕是也绝不肯沾手半分的。而且上次在东野,沈三似乎对我们的暗梢有所觉察,要再多出这么一件事,要是哪一处没衔接好,怕会打草惊蛇。”
杨承业闭目听着,轻轻颔首,觉得龚全分析得也很有道理。沈瑞是个聪明人,懂得拿捏时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何况秦云昭与沈谦是否情深这一件事,只凭那几件事项确实不好确定,不确定的事,再费尽心思去做,只怕也会露出破绽。
“恩,那就先搁着,继续让人盯好了沈瑞。”杨承业决定弃了先前的主意,“杜鹏那里,你继续好好笼络着,咱们来兴州也有一个多月了,再过一段,他那里也能用起来了。”
血羯内乱刚平,新当了汗王的二王子迫切需要一场对外的战争来加固他的统治,增强他的实力和财力。一夺一守间,战事在沈谦的引导中胶着起来。
这样的形势下,沈谦并不急,拖得越久,血羯内部刚刚压下去的不同声音才会慢慢在矛盾中暴露出来。只是这一次,皇上自入夏以来就龙体欠安,几回紧急召了御医,几个皇子的心思顿时也活络了起来。
朝堂的水被搅得浑浊一片,偏偏入夏以后夏南地区连降暴雨,发了洪水,夏南几郡产粮大区都受了涝灾,朝议就渐渐统一了起来,要沈谦速战速决的旨意十万火急地传了过来。
慕璃回来时把听到夏国京都的各种议论都说给秦云昭听,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我刚好去过夏南那几处鱼米之乡,其实受灾并不算严重,只是被有心人特意夸大了,还造了好多灾民要流离至京都的谣言。”
秦云昭心头一揪,沉默了下来,京都那边,是有些人借机想逼着沈谦打快仗。血羯这形势,慢慢拖着那就能拖成一盘散沙,要是快速打击了,却容易让他们在外力的作用下聚沙成铁,大夏这边,是有人想借机削弱兴州的兵力,削解沈谦的兵权。
包括哥哥那边,宣平侯杨承业身为督军,捧了明旨一回两回地去看。好在秦思源有先见之明,不仅将秦云昭和慕璃带的那三船海船泊在了高连部落的湖域,而且为了方便下水,将建造两千料以上海船的船厂也放在了一处隐秘湖岛上。
宣平侯几回过来,在船屯里看到建造的只是些小型的艨舯;不过对秦氏兄妹来说,这种随时要担心会被人揪住小辫子的感觉实在不好。
慕璃回了兴州,自然跟秦云昭住在了一起,两人秉烛夜谈了小半宿,才疲乏睡去。秦云昭却有些忧心忡忡地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起当年铁铉心的事来。
沈胡子会被他们背后捅刀么?秦云昭一想起这个问题,心里忍不住就隐隐生痛,又想着不管怎么说,沈三还是任了个副督军,武侯府那种勋贵人家,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朝中有人要出什么阴招,沈三在兴州就算拦不住,也能预先示警的吧。
秦云昭直到下半夜才迷朦合了眼,一闭上眼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陌生的草坡。
身边有来来往往的兴州将士,却似无人能看到她。秦云昭正在疑惑,突然看到靖风扶了半身染血的沈谦急匆匆地进了一顶军帐,脚下发力,也赶紧跟了过去。
“万大夫,将军受伤了,你赶紧帮他包扎一下。”靖风小心地将沈谦扶坐下来,把刚给一个伤员包扎好的万大夫给带了过来。
万大夫查看伤势后,连忙用银剪剪开了沈谦的上衣,又用小银刀探进伤口,小心起出了射中他前胸的一枚箭头:“幸好没伤到心脉。”迅速敷药止血,缠了棉布绷带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