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这算什么名?琴心呆愣着站起身,秦云昭已经沉了脸:“怎么,你是不愿意?”
琴心连忙屈了膝:“奴婢…多谢姑娘赐名。”
秦云昭这才露了笑脸,见牧草已经取了身契过来,拿来交给了银沙:“回头帮我放那匣子里去。”又一张笑脸转向牧草,“一事不烦二主,我的院子既然是你打理的,就烦牧草姐姐把八月带过去,给她先指个宿处罢。”
牧草连忙扯了八月下去,先前一直跟着琴心的那个小丫头守在门外,见两人出来,先叫了声“琴心姑娘”,牧草剜了她一眼:“哪里还有什么劳么子‘琴心姑娘’,她现在叫‘八月’,已经是姑娘的丫头了!”
厅里还安静着,听着外面的话,夏雨和银沙几个忍了一肚子笑,只觉得自家姑娘这一咋一唬一哄的,倒比那全民经商的巨通国的人还厉害些,这是卖了人还让人帮着数钱呢。
八月被牧草领进了秦云昭的云海院,直接摞进了最小一间耳房里:“喏,你就住这间吧。”
这么一间小耳房,哪里能跟落秋院那一个院子住她一个人的条件相比?八月正迟疑着,牧草已经开了口:“如今你是姑娘的人,姑娘这会儿也没空定你是几等,先住下吧,明天回了姑娘再说。”
八月担心要闹起来,秦云昭会恼了她不要了,连忙点头应下了。她是舒服惯了的,等到第二天起来,想着上房间里去服侍姑娘,秦云昭早起了床,早餐都用过了。
八月脸上微赧,还是端着笑脸挨过去:“姑娘,奴婢针线上也还看得过眼,不如给姑娘绣几个荷包?”
姑娘身上的荷包,不是自己绣的,就是贴身的大丫头做的,银沙眉梢一跳,心道这人倒好赖的脸皮。
秦云昭却若有所悟地看了八月一眼:“昨天一时忙乱了,倒忘记给你指了差使。”
指差使,就牵涉着定等级,八月想着姑娘既然要了她去做陪嫁丫头,怎么的也得定个一等,至不济也是二等的,谁知道秦云昭却另外说了一番话出来:
“你才来,我给你说说我这里的规矩。我身边的丫头都是要才尽所用的,我如今也不了解你,这差使就给你定不下来。这样吧,你先跟着夏雨去做事,我再看看你能力如何。”
夏雨给秦云昭福了一礼,抬头打量了八月一眼,说了声:“跟我来吧。”径直带了八月出了府。
八月先还以为是要给姑娘采买东西,谁知道竟是被带到了仓库里,直接被塞了笔墨纸砚过来:“会写字吧?我念你写,把货单给记好。”
记货…货单?八月瞧着夏雨指挥工头开了工,叫搬一样记一样,竟是懒得看她这边一眼,心里顿时堵了一口气,偏要记个漂亮的出来,让姑娘知道她是个有才的。
她一手簪花小楷专门练过的,当即凝神下笔记了起来。只可惜字写得漂亮,奈何劳工们搬得也快,写到后来不仅写草了不说,右手腕僵得几乎拿不起筷子。
夏雨皱着眉头翻阅她记的货单,指着里面一片潦草摊到八月眼前:“还以为你多能呢,就这记得鬼画符似的?我可告诉你,姑娘可不收你这样没用的丫头!”
☆、348。第348章 骇猴和搏封侯
八月以前学的是如何红袖添香,写上几笔风雅,何曾要在一天里赶着抄书似的记货单?又羞又气地捧了写肿了腕子气呼呼地跟着夏雨回了府。
夏雨偏还撕下她潦草记的那些货单拿给牧草几个丫环看:“还说是什么琴棋书画精通呢?瞧今儿叫她写几页单子,就记成了这样,真是牛皮吹得响!”
这字迹,就是比才入学的稚龄童子都不如,原来是绣花枕头一包草啊。众人看过来的眼色顿异,八月气得回屋里头哭了一场,怄得晚饭也吃不下去。
偏偏秦云昭带回来的货物多,夏雨可没有那怜香惜玉的劲儿,第二天依旧叫了她过去记货单,只不过又换了间仓库。
八月想见秦云昭,秦云昭早出去忙事了,她要在白城联系人发卖一批货物,再运一批货物上京补充珍琅阁的货,起的比八月早,睡得比八月晚,别说八月拦不到人,就是拦到人,秦云昭又哪有那时间来理这些小事?
八月只得又被夏雨拉出来做事,等到第三天就受不住了,虽然这一天换了个更小的仓库记货单,八月心情也是灰暗无比,一双娥眉紧蹙着,教人看着好不可怜。
夏雨可没这工夫来可怜她,跟着她进来的一名男子却仔细打量了八月一阵,偷偷地问夏雨:“夏管事,这丫头……”
“哦,那丫头能写会画的,主子想抬举她,指着她先来这里磨炼磨炼;她叫琴心。”夏雨瞥了远远坐在一边狂写的八月,转而继续招呼身边的男子,“章老爷,您来验验这批货,这可是从月砂国那边运回来的……”
章老爷一边应着,一边频频看向八月那边,心道好个标致丫头,这么柔柔弱弱的,她主子也狠得下心这般磨炼。夏雨不着痕迹地瞄了章老爷一眼,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好容易到了中午歇息用饭的时候,八月像前两天一样,去送饭食的伙计那里提了食盒回来,转头就碰到了今天在仓库里见过的章老爷。
八月低头福了一礼要走,章老爷站在她身后,瞧着她提着费力提着食盒的娇俏身影,忍不住怜惜地唤了声:“琴心姑娘。”
乍闻旧名,八月呆了一呆,想起自己还叫琴心时过的好日子,一时悲从心来,手上一松,手里的食盒就砸在了地上,食盒盖子落到了一边,里面盛着的两碗汤水溅了出来,有几滴溅到了八月的绣鞋上。
八月连忙跳着脚挪开,章老爷已经急忙赶了过来,扶住了八月有些踉跄的身子,关心地问了一句:“琴心姑娘你没事吧?”
听着这男子声音温柔,饱含怜惜,八月忍不住抬眼看向章老爷,眸中泪光莹莹;这几天她都过得什么日子啊,她本来就该是在男人的怜惜中滋润过活的。
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啊”的一声,章老爷循声看到夏雨管事站在韦老爷身后,一手还掩在嘴上,显见得刚才很是惊讶;韦老爷则是脸色有些发沉。
自己这生意就是跟韦老爷谈的……章老爷想起刚才听到夏雨说的“主子想抬举她”,再一看自己跟人家婢女这般样子,不免有些尴尬,连忙放开了扶着八月的手。
身为人家奴婢,还想着跟了姑娘陪嫁过去的,结果被碰到在外面跟男人拉拉扯扯,八月脸上不由一白,想着秦云昭拍桌那气势,心里忍不住虚虚地发寒。
夏雨已经几步上前把她拽走了,直到看不见章老爷人影了,才瞄着八月从鼻子里哼哼了几声,那意思不言而喻:等着吧,我要把你今天跟男人拉拉扯扯的事说粗去!
八月不由害怕起来;从奴到奴婢,她退的这一步就是奔着离开白城进京都,进沈府当陪嫁丫头去的!要是夏雨回家跟姑娘这么一说,那自己这个陪嫁丫头十有八、九是做不成了,那可怎么办?
瞧着夏雨连货单都取走不让她记了,八月绞着帕子委委屈屈站在一边,想哭又不敢哭,只觉得自己这日子真是过到了绝路上,也不知道回去后会被姑娘怎么处置呢。
这陪嫁丫头是不要想了,就是把自己指成浆洗房的粗使丫头都有可能。她可是私下里听银沙偷偷说了,原来在京都有丫头不听话,姑娘也不叫人发卖出去,直接就把人发到了浆洗房,成天一双手泡在冷水里洗衣服,冬天都是满手的冻疮呢。
自己这么精细养成的人儿,要不是想着以后的前途,怎么甘心把身份从大爷的人转成姑娘的人呢?她可不想自己的玉葱十指变成十条红萝卜条儿!
八月正在一个人纠结,夏雨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琴心,章老爷问主子讨要你呢,主子让我先来问你,你可愿意跟了章老爷去?”
章老爷?八月忽略了夏雨叫的是自己原来的名字,猛然抬起头来,一眼就瞧见章老爷正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