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顾瑶兰说话,荣桀已经相当客气了,他甚至用的是商量的语气。
顾瑶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荣桀正是知道她的性格,打蛇打七寸,叫她哑口无言。
他也没等顾瑶兰反驳,继续说道:“到时琅琊府只剩你一个将领,请你务必守好琅琊府十数万百姓。”
顾瑶兰心中一梗,她拱手行礼:“诺,属下自当领命。”
说罢,她大步而去。
书房这会儿只剩下四个人了,荣桀看了一眼邹凯,他不等他吩咐,便傻兮兮笑道:“荣哥不用、不用多说,我明白的。这一次我、我一定领好兵,跟你一起、一起冲锋陷阵。”
荣桀心中一暖,他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
等人都走了,颜青画才看向一直没怎么出声的侯先生,不由恭敬问他:“先生,依你所见,这次我们有几成把握?”
侯先生闭了闭眼,他再张开时,眼睛里是一片决绝。
“大人、夫人,云州守军同咱们人数相当,应当皆不超一千五百人。他们自当有半个营的人留守云州都城,不会倾巢而出。这么算来,出兵进攻的顶多一个营而已。我们如今粮草充足,又有五百多骑兵,其实是很有胜算的。”
他顿了顿,语气更是坚决:“大人此去艰辛,如果条件允许,千万不要让云州军踏入咱们溪岭境内,一旦城破,便会危及百姓性命。我们好不容易维持的和平稳定,便会一瞬成为泡影。”
他所言甚是,荣桀深吸口气,问道:“若是这两三日出兵,粮草是否能准备出来?
侯先生低头想了想,说道:“可。”
他们可先行动用琅琊府的府库,三日后粮草车随军出征,可带出半数。这一路都是他们溪岭境内,他们可一边走一边在沿途征集各府各县库存,先行应急,等安稳以后再一一补足也不迟。
荣桀见他斩钉截铁,便不由长舒口气。
这时颜青画又开口:“之前先生说只能维持三个月,我算了算,若是三月内我们赢了,倒还好说,若是耗时太长,还是要在各地征调,只要熬到七月末春种丰收,粮草便又能供上。”
荣桀听她说完,同侯先生相顾无言,他们一直只想着原本的库存,未曾把脑筋动到今岁的春耕上。
他们远在万宁县打仗,可后方百姓却还一直在耕种,只要他们后方不倒,粮食就永远能供得上。
荣桀心里这一下便有了底,他谢过侯先生,又让他重新核对粮草册子,这才同颜青画往家里去。
这会儿已经月上中天,天色已完全暗下来,只有昏黄的路灯照亮回家的路。
跨过垂花门,他们的家便就在眼前。
颜青画同他紧紧握住彼此的手,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面对叶轻言这样的人,我们不能输。”
他们一旦败落,溪岭就完了,溪岭的百姓也完了。
第86章 出征
在准备出发的这三日里; 几乎所有人都忙碌不停,就连颜青画也跟着一直在军营准备粮草车; 生怕有纰漏。
每日夜深她才同荣桀一起回家,因为太忙太累,他们私下里也没谈过出征的事。
他们晚上多半沐浴更衣后便睡下,旺往往都是一觉到天亮。三天时间一晃而过,颜青画甚至没来得及细想这些,就到了离别前夕。
第三日傍晚; 所有出征前准备已经安排妥当。次日清晨,荣桀就要率领一个营的士兵出发,一路往南边云州方向疾驰而去。
此番前去云州; 除顾瑶兰镇守琅琊府; 连和需要坐镇府中指挥暗探,其余几位将领; 包括叶向北皆要一同前往。
此时大家都很累; 傍晚时分回到府衙; 荣桀便说:“时间紧迫; 咱也来不及吃饯行酒; 等回来再置办宴席; 好慰劳兄弟们。”
颜青画听他这般说,不由心中一紧,一阵离别愁绪涌上心头; 叫她心里头直发慌。
荣桀已经这般出征过很多次了; 可她依旧不能习惯; 也不能十分坦然的去面对他总要出征在外的事实。
战争残酷,天道无情,他们也别无选择。
听了荣桀的话,兄弟们便笑着散开,各自家去了。
颜青画看到顾瑶兰和叶向北走到一起,两人面色尚可,还有说有笑的一路往家走,颜青画默默看了他们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
“这些时候事情多,也没来得及叫他们办好喜事,等这次从云州回来,可一定不能再拖下去了。”
荣桀牵起她的手,两人一路往家中走去。路上碰到几个下人,荣桀还略严肃叮嘱他们:“便是我不在家,你们也要伺候好夫人,定不能怠慢。”
下人们都老老实实行礼退下去,倒是颜青画笑他:“瞧你说的,仿佛他们平时不尽心一般。”
荣桀倒是没回话,两个人一下子就冷了场,沉默地回了卧房。
春杏已经准备好了洗澡水,冬梅正在给荣桀打点行装,颜青画先推荣桀去沐浴,自己接替了冬梅的活计:“你们下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人了。”
春杏和冬梅对视一眼,心里知道他们肯定有话要说,便都乖乖的退了下去。
荣桀刚一进隔间,便又退了出来:“这会儿天气还冷,咱们一起沐浴吧,省得待会儿水凉了,可别冻着身子。”
颜青画愣了一下,随即放下手里的衣服,跟他一起进了隔间泡澡。隔间里摆了两个浴盆,水温正好,正袅袅冒着热气。
她也顾不上扭捏,趁着荣桀低头更衣,她赶紧脱了衣服坐进浴盆里。
隔间里水雾缭绕,很是温暖,颜青画不由放松下来,趴在浴桶边上看荣桀。
荣桀正在认真洗头,跟他硬朗的长相不同,荣桀的一头长发又黑又软,颜青画每次帮他梳头,都要感叹一句:“一看你就是个心软的人,头发都比我的软。”
每每这个时候,荣桀就傻兮兮笑,从来也不反驳她的话。
等荣桀洗完长发,回首就看颜青画正盯着自己发呆,不由红了红脸:“瞧什么呢?你赶紧洗,一会儿水要凉了。”
颜青画笑着摇了摇头,突然出声说:“路上哪怕再艰苦,时间再紧,你也得好好用膳,听到了没?”
荣桀顿了顿,默默点点头。
他知道她已经忍了许多天,知道她舍不得自己走,便想让她说个痛快,反正无论颜青画说什么,他都是会听的。
颜青画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认认真真同他叮嘱。
“阿桀,”她声音更是低沉,“行军在外,无论如何都不能急,越是形势紧急,你越得沉稳大气。咱们说回用膳这事,你觉得耽误时间懒得吃,士兵们都得被你连累的吃不上饭,饿着肚子又怎么打得好仗呢。真遇到急事,就同弟兄们商量着来,可万万不能刚愎自用。”
她絮絮叨叨没完,说的还都是老黄历,以前已经同荣桀说过无数遍的旧事。
今日她又翻出来再讲一遍,那种紧张的离愁一下子就蔓延开来,颜青画看荣桀正温柔的看着自己,心里更是难受。
她不是不相信荣桀,也不是不相信自己,更不是不相信那些弟兄们,只是刀剑无眼,世事难料,这一趟最少要三个月才能归来,中间发生什么她都要几日过后才能知道。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感觉异常糟糕,虽说有暗探不停传回消息,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就怕最后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可能是最后知道的那个人。
荣桀慢慢的洗着澡,一脸认真的听她说,最后见她自己也说不下去了,几乎都有些哽咽,他心里一阵心疼。
“福妹,我说我能回来,我就一定能回来。”
这一刻,无论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哪怕荣桀给她保证一千遍一万遍,她也还是会忐忑不安。还不如简简单单的这样告诉她一句,比什么都来得强。
荣桀又笑,他伸手握住颜青画的手,难得严肃一次:“你不放心我,我其实也不放心你的。便是有顾统领留在琅琊府,有红缨军在,可新兵到底只是新兵。若是国朝或鲜卑部有动作,我到时候鞭长莫及,也要着急,所以你也要好好的,不要让我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