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晴说:少奶奶受苦了。
我说:他们没把我打死,你和二太太救我出去,这下我又被拉了回来,算我命大。
小晴说:他们是为了孩子。
我说:他们不是说我偷人伤风败俗吗?怎么现在又想我肚里的孩子?他们不怕庄园的名声被毁吗?
小晴哭着说:老爷又造了许多孽,结果几个丫头都没人怀孕,于是就急了,派人四处抓你。
我说:作孽多了就会有这样的结果!他们抓我回来是想让我给他们生儿子的!
是啊,少奶奶,如果你这回真的生个男孩,这个庄园可就是你的了。
我说:我厌恶这个庄园,不管生男还是生女,我都不要这个庄园!
但是……小晴顿了顿说,如果你当家了,至少就可以护着我们……
我长出了一口气说:好吧,但愿我能生个儿子……
第六十五章
医院。
齐府的大夫和金月的丈夫无望地回到病房。
从他们的脸上我看得出来他们没能领回金月的女儿。
金月的丈夫一进门,看见床上坐着的傻傻的金月,抱头痛哭了。
所有的人都明白要找回他的女儿几乎不可能了。
桂珠说:真的找不到了吗?
齐府的大夫说:人都走了。
你没打听是哪儿的人?
说是外省的,拉了粮食就走了。
那货是运到哪儿的总该知道吧?
听粮店的人说是用火车运走的,具体他们也不知道。
桂珠一阵沉默。
那你没碰上齐府的人?桂珠停了停问。
我没有直接露面,让他叫了一个要好的伙计出来打听到的,他说人家把粮运到车站没停就走了。
这可怎么办?桂珠哭了。
我跟伙计说了,如果下次这位老板还来运粮,让他通知我。
唉,他咋做了这么糊涂的事情?
我还是送他们回家吧。齐府的大夫对桂珠说。
他把房子都卖了,回哪儿去呀?二太太说。
我替他先租个房子吧。要不让他住到我那儿去?他征求桂珠的意见。
我看你替他租个房间吧,你的处境很危险,会连累人家的。再说他的二女儿放假还回来呢,你可以常过去看看他们,顺便给他治病。桂珠说。
那也好。齐府的大夫答应着。
劝劝金大哥吧。二太太说。
齐府的大夫走过去对金月的丈夫说:我不是已经跟那位伙计说了嘛,那位老板下回运粮一定通知我的,你当时在场你是听见了的,怎么又不听人劝了。
我们以后可咋活呀?金月的丈夫说。
你可以再加工首饰呀,我可以帮你和金月治病,你们的病只要不再受刺激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一定要向好的方面想。你的二女儿也长大了,她还可以做家教挣钱呀,你们的生活也一定会好起来的。齐府的大夫劝道。
我真是作孽呀……我的女儿呀……金月的丈夫又哭道。
所有的人都没有再说话,眼泪都禁不住地流了下来。
可怜的人,谁能替你分担失儿卖女疯老婆卖房得病的苦痛?
哭吧,尽情地哭吧,让眼泪流出来,让心中的悲愤发泄出来也许会好受一些。
让人伤心的是金月还坐在床上紧紧地搂着枕头,对发生的一切都很漠然。
护士又来了:哭什么?吵得别的病人都没法休息!二床,赶紧收拾东西出院吧,这个床位已经安排人了……接着她又转身对着门外的人喊,来来来,把你的东西拿过来!之后她对金月的丈夫说:忍忍吧,快收拾东西回家吧……
护士说着就已经在收拾床上的东西了。
金月吓得缩成了一团。
齐府的大夫赶紧走上前去道:你先别急,这里我来收拾,我们马上就把床位腾下。
护士听他这么一说便停下了,说这里就属你有教养,那可快点儿啊?
齐府的大夫点点头说:是是是。
护士一走他便对金月的丈夫说:快收拾东西吧,又有病人来了。
金月的丈夫只顾哭哪还管得了别的?
齐府的大夫只好对金月说:金大姐,我们回家吧。
金月痴痴地望着他。
我们回家吧,孩子已经好了,不用看病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金月的眼里露出一种希望之光。
齐府的大夫赶紧又说:孩子真的好了。
金月迟疑地从床上下来。
齐府的大夫搀扶着她往外走:这下好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多好呢。他说。
二太太对金月的丈夫说:金大哥,回去吧,这个地方会把人呆疯的。
金月的丈夫把属于自家的东西胡乱地塞进一个布兜里背着包要走。
就在他们要出门的时候,病房里所有的人都来为他们送行。
没有人说一句话。
我们只是看着他们默默地往前走。
这时候金月突然回过头来看了我们一眼,她似乎还冲我们笑了一下,但又似乎不是。她的表情复杂极了,复杂得让人心酸。
我的眼泪一下子涌出了眼眶。
可怜的人,你们将要踏上怎样的人生旅途?
第六十六章
我回到庄园的头几天里老爷和大太太竟然没有人理我。
我高兴极了。
我憎恨大太太,厌恶老爷。如果能这样一直下去我会感到很痛快的。
在这几天里,我终于见到了二太太,她到我房里的时候,只叫了我一声璐梅,我的心就开始激动了,我扑上前去和她紧紧地拥抱。
她说:想不到我们还能见面。
我的眼泪珍珠似的跌落了。
我说:根柱他……他被吊死了。
她说:怎么?你也知道了?
我说:我去了上柳村了,看见了树上的衣服,墙上的字,我就是从那儿被抓回来的,一位老太太还为我送了命。
她说:庄园里都是魔鬼,吃人不吐骨头。为什么不把他们也吊死?
我说:他们下手太狠了,老太太一枪就被打死了……
二太太哭得更厉害了,说:璐梅,为什么我们的命这么不好。
我说:可怜我的孩子没有父亲……
二太太又哭。
我憋了多日的眼泪也不断地跟着流了。
二太太说:庄园里知道根柱死了的消息后就又四处派人打听你的下落。
我说:我知道他们是为我肚里的孩子。
二太太说:不管怎么说总是好事,比你在外面流浪要强多了。
我说:我在外面很自由,心情很舒畅。
二太太说:我也想出去,可……噢,对了,这几天两个老鬼很难过,可以轻松几天的。 我说:老鬼也知道难过?我听小晴说又买了几个丫头。
二太太说:哼!想留个后嘛。
我说:这样作孽永远留不下个后的。
二太太说:听说把他那个宝贝大儿子往回接呀。
我说:就是那个烟鬼?
二太太说:听说人家在外面贩盐挺挣钱的,就是烟吸得多了一些。
我说:恐怕大少爷都娶亲了吧?
二太太说:听说没有,反正还没有孩子,所以老鬼很着急。
我说:两个老鬼不许我看大丫头,我让小晴给我抱过来,她说大太太看得太紧。
二太太说:别看大丫是个女子,但总是他庄园的苗苗,两个老鬼爱得很呢。
我说:可怜我们母女不能见面。
二太太说:等我瞅个机会吧,不一定会成的,大太太一步也不离开她。
我说:这就叫生离生别吧?
二太太说:别想那么多了,身体要紧。全庄园的人都盼着你生个儿子呢。
我没有言语。
二太太说:母凭子贵。你就好好盼着吧。
我说:我怎么可能会母凭子贵?我刚开始停经的时候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