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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场刀剑无眼,蒋梧阙实在不敢想象封禹不在自己眼前,她该有多害怕,怕看不到封禹,怕他受伤怕他出事。
蒋梧阙一生从未怕过什么,唯有门口那人能牵动她所有未曾体会过的情绪,让她知道什么是患得患失,什么是杞人忧天。
哪怕做好完全的准备,只要看不见封禹好好的站在她面前,蒋梧阙都会担忧的彻夜难眠。
门口那人不知道站了多久,这才挪动脚步转身回来,轻轻把门关上,一步步朝床边走来。
蒋梧阙闭上眼睛听着,听见封禹的脚步声停下来,但却没感受到他坐在床上的重量。
封禹停在蒋梧阙面前,手搭在膝盖上半蹲下来看她那张睡着的脸,他视力极好,哪怕在黑暗里也能看到她的五官。
封禹的心像是被人揪成一团,用力揉搓,满腔尽是酸涩不舍,在门口做的所有决定在看见床上的这人时瞬间发生动摇,他想回边疆,可是更舍不得蒋梧阙。
封禹抬手,食指指腹小心翼翼的摸到蒋梧阙的嘴巴,轻踮脚尖,探身在她唇上轻轻的印了一下。
蒋梧阙放在身侧的手指瞬间收紧,心提到嗓子眼,差点忍不住睁开眼睛。封禹……这是要不告而别吗?
封禹坐回床上脱掉鞋子,又轻手轻脚的躺回到蒋梧阙身边。他在外面站了许久吹了一身凉气,没敢靠近蒋梧阙滚热的身体,而是贴着床里面睡。
蒋梧阙翻身,长臂一伸将人捞进怀里。封禹一愣,以为她醒了,定睛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蒋梧阙呼吸平缓依旧是个熟睡的状态。
封禹抬手回搭在蒋梧阙的腰上,额头抵在她锁骨处,听着她平缓熟睡的呼吸声闭上眼睛。
等封禹睡着后,蒋梧阙才睁开眼睛,慢慢收紧双臂,恨不得把怀里的人箍进身体里,片刻也不离开她的视线。
封禹心系边疆战事,蒋梧阙却舍不得他走,接下来的一连几日蒋梧阙都有意无意的躲着封禹,尽量减少边疆的话题,而封禹苦于不知道怎么开口,人也有些魂不守舍。
这日,蒋梧阙下朝之后在书房里看书,封禹安静的坐在一旁拿布擦拭手中的那杆银枪,多次目光看向蒋梧阙,却是轻抿薄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在封禹视线再次扫过来的时候,蒋梧阙想起他这几日的心不在焉,胸中窝着一股烦躁之气,放下手里的书靠在身后的椅背上看向封禹,“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封禹握着枪杆本来打算说出口的话,在抬头看着蒋梧阙的眼睛时,手指不由攥紧,又慢吞吞的移开视线,垂眸轻声问道:“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蒋梧阙嘴唇动了动,手指握在身下轮椅的把手上,沉默片刻后说道:“只要是你做的,都行。”
封禹应了声好,把手里擦拭到蹭亮的银枪重新放回墙上的红木架子上,起身开门出去。
蒋梧阙看着封禹的背影,觉得仿佛他走出去就不会再回来,心脏猛的紧缩,在封禹即将抬脚迈出门槛的时候,忍不住出声唤他,“封禹……”
封禹脚步微顿,还没转身回头就听见她问,“你后悔吗?”
蒋梧阙仰靠在椅背上,手指攥紧椅子把手,指关节绷的发白,她眼睛定定的看着封禹的后背,扯着嘴角,声音带了丝轻颤,问道:“后悔嫁给我吗?”
封禹身子猛的僵住,垂在身侧的手瞬间握紧成拳,声音沙哑,“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想回边疆,想回沙场。可你现在不仅是大蒋的少将军,还是我蒋梧阙明媒正娶两次的夫郎!”
蒋梧阙嘴唇轻颤,稳住心神低声诘问,“你的心里不能只有疆土,还该有我,不是吗?……你现在,满心都是边疆战事,还有我这个妻主吗?”
蒋梧阙整颗心仿佛被人从中撕裂,血淋淋的疼,可这话不说出来就会横在两人中间。边疆战事不知道何时能休,她受不了封禹一出征就是几年时间,把她留在京里不闻不问。
蒋梧阙知道封禹心里有她,可这个重量跟边疆相比究竟谁重谁轻?
“封禹……你后悔跟我回京吗?”
封禹下颚紧绷,嘴唇发颤,转身看着蒋梧阙的眼睛,神色清冷,开口问道:“我若是说后悔呢?”
蒋梧阙眸子一颤,猛的握紧轮椅把手,手背青筋毕露,嘴巴蠕动,喉咙却是像被人用手掐住,半响儿都没能说出话来。
封禹本来想把话说的更狠些,可是看到她脸色苍白连嘴唇都失去血色,顿时心软了,他攥紧拳头,低声反问:“你也知道这话听起来难受,那你为何今日出口伤我?”
“我若心里没你,当初擂台之上又怎么会主动认输?”封禹眼眶微红,“你若始终不信我真心,那为何还要娶我?”
“我说过我不会绣花做饭,不可能像寻常男子那般被你养在府里,我能做的仅有替你守这山河……你当时明明同意的。”封禹低头,眼泪滑落掉在地上,轻声示弱,“你若是不喜欢……那我不去就是。”
蒋梧阙听出封禹声音里的哽咽,心猛的收缩,疼的窒息,看向封禹颤声唤道:“封禹。”
封禹头倔强的低着,没有看她。
蒋梧阙看着这个模样的封禹,简直想抬手抽自己一巴掌,刚才说的都是些什么混账话。那些压抑的情绪涌上来忍忍就是,为何非要出口伤他。
“对不起,”蒋梧阙推动轮椅靠近封禹,抬手拉过封禹垂在身侧的手,掰开他掐自己掌心的手指,心疼的红了眼眶,“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怕你回去受伤。”
“我想保护你,想把你保护的滴水不漏,”蒋梧阙拇指指腹在封禹手腕处轻缓摩挲,哽咽说道:“有任何伤害我都愿意挡在你前面,只要你没事我就不怕疼。”
“我本想保护你……现在却亲口伤了你。”蒋梧阙抬头看封禹挂着泪痕的脸,慌了心神连声道歉,“对不起封禹,对不起。”
“我该用个更温和的方式跟你说这话,”蒋梧阙抬手抹去他脸上的泪水,手指触碰到那温热的液体就是一抖,声音哽咽,“都是我的错,你…你别哭。”
封禹没少跟蒋梧阙示弱过,仅在她面前露出男子柔软的一面,可这却是封禹第一次在蒋梧阙面前流眼泪,第一次让她看见自己的泪水。
封禹坚强惯了,不管碰到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哭,可今天却用眼泪示弱,让蒋梧阙意识到她话说的不对。
蒋梧阙低声认错,封禹吸了吸鼻子,回握住她的手垂眸说道:“下次,我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话。”
再给蒋梧阙一次机会,她怕是也不敢再说这种话。她抬头小心翼翼的看向封禹的眼睛,见他没再掉眼泪,这才松了一小口气。
“我想回边疆。”封禹终于将憋了好几天的话说出口,怕蒋梧阙不高兴,又补了一句,“但我也爱你。”
蒋梧阙沉默的看着封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被他反将了一军。
封禹眼睛晶亮,手握着蒋梧阙的手,嘴角轻抿,心情看起来还不错,丝毫没有刚才那幅委屈的样子。
“……”蒋梧阙无奈叹息一声,仰靠在椅背上笑道:“封少将军好计谋,居然对自己妻主先用苦肉计再用美人计,下手稳准狠,成功的让我丢盔弃甲认输投降。”
封禹眼里浮出清浅的笑意,狡辩道:“是你先出口朝我放‘冷箭’的。”
“这种‘冷箭’我只想听这么一次。”封禹拉着蒋梧阙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处,轻声说道:“听多了,这里也会疼。”
蒋梧阙神色认真的再次道歉,“对不起。”她也是第一次和封禹起冲突,没控制好情绪。
关于封禹去边疆的事情,如果两人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也当真不太好谈,可是这么闹一通,两人心中横着的那点东西没了,蒋梧阙也只能认命的由封禹回边疆。
封禹提出的折子,皇上几乎没怎么犹豫就批准了。他是边疆难得的少年将军,用兵之际,蒋锟钧心里根本想不到他除了少将军的身份外,同时还是蒋梧阙的夫郎。
封禹带兵出征那天,蒋梧阙出城送他,抬手整理他腰间银铠腰封,勾唇说道:“这次再分别你要记得时常给我写信,不管你在边疆情况如何我都要听真话,若是被我发现有所隐瞒,你就等着我杀过去吃‘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