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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1 / 2)

>池枕月面现痛楚之色,身体晃了下,直挺挺跪倒在雪地里,仍双手捧着金钵高举头顶,一言不发。

池君上气得不轻,扬掌要打,边上一人低咳一声,却是曲长岭。他也服侍过池枕月数年,实在有些不忍见池枕月落魄至此,小心翼翼地提醒池君上道:「王上,大臣们都等着王上您上朝呢。」

池君上含怒瞪视曲长岭,倒也意识到自己在侍卫面前太过失态,深吸一口气,拂袖向金殿走去。转身之际撂下句话:「把这奴才押回净水房去,叫管事好好地教他规矩。」

池枕月就木然跪立在雪地里,看着两行足印在池君上身后不断地延伸,离他越来越遥远……

***

「你个蠢奴才,第一天就惹王上生气,活腻味了啊?」两名侍卫把池枕月带回净水房交待过后就走了。管事听说池君上动怒,又惊又急,一股怒气尽数撒到了池枕月头上,操起荆条劈头盖脸便朝池枕月身上雨点般抽落,嘴里兀自狂骂不休,自然极尽冷嘲热讽。

池枕月依然一声不吭,嘴唇却已经咬到破裂出血。全身被抽打的地方由剧痛变成麻木,眼前管事那张枯瘦老脸也逐渐扭曲模糊起来……

管事正打骂得兴起,蓦然间,池枕月毫无预兆地软倒在地。他吃了一惊后踢着池枕月:「干什么?装死啊!起来!」地上的人没动静。那管事倒有点急了,翻过池枕月身子,见少年面色灰白,双目紧闭,嘴角正缓慢地涌着血水。

这少年可是上头再三交代要好生管教的,要就这么打死了,他可没法交差。管事慌忙用力去掐池枕月人中,半天,少年终于悠悠张开了空洞的双眼。

「娘的,下回再装死,咱家一定打断你的腿。」管事松了口气,又狠踢池枕月两脚,道:「还赖在地上干什么?快做事去。」

池枕月紧掩还在断续涌血的口唇,挣扎着爬起身,忍着周身伤痛去院中刷洗。

等忙完手头活计,池枕月背心衣裳已经被冷汗浸透,手脚都像浸在了冰水中,没有丝毫热度。

他疲倦地坐在落满雪花的石阶上,开始撕心裂肺般地咳嗽。全身都在剧烈颤抖,仿佛转瞬,这个已经脆弱不堪的身体就会散架。

好不容易等一轮猛咳稍停,池枕月费力喘息,痴痴看着头顶纷飞飘下的大雪。依稀记起数年前,也是一个寒冬,下着跟眼前同样大的雪,他和池君上偷偷结伴溜出京城,在郊外找了个僻静无人处堆雪人。

他堆好个雪人,得意地回头,向池君上炫耀道:「二哥,你看我的雪人多漂亮,多干净。」池君上那时一直都在含笑看着他,过来捧起他冻得红彤彤的双手,向他掌心哈着热气,小心搓揉着为他活络血脉,笑道:「雪人哪有我的枕月漂亮干净……」

「……二哥……」他梦呓般地伸出手掌,接着一片又一片洁白无垢的雪花。晶莹入手,很快就融化,成了冰凉的雪水,穿过了指缝,除了冷彻心肺的湿意,什么也留不住……

再漂亮、再干净,到头来,也只是昙花一现的美丽,随着时光流逝,破碎在残旧的回忆里……他凝望着眼前遥远无声的一片白,身体缓缓地,缓缓地倒进了雪中。

***

这场大雪,接连飘了数日。待到雪过天睛,京城也迎来了归降玄龙后的第一个新年。战败之国,朝野上下都没什么心情庆贺。宫中也只在除夕夜放了阵花灯炮竹了事。

开春之日照例在御花园设宴款请京城重臣。池君上这天起身后,想起一事,问曲长岭道:「这几天来取净水的,怎么不是池枕月?」说起来,自从那天过后,净水房就另外派了个伶俐的小仆来请净水。

池君上想问,又不愿在人面前表现得对池枕月太执着,便忍住没发问。但一连好几天下来,心中终究憋得难受,忍不住向曲长岭打听起来。

曲长岭低着头道:「回王上,卑职后来跟那小仆问了声,听说池枕月有些风寒。管事怕他服侍不周到。才改派人来。」

池君上唇一动,意识地想问病得重不重,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沉默一阵后,冷冷道:「一个风寒也拖那么久。皇宫里可从来不养吃白饭的奴才。跟管事说,别给他装病。他不想见到我,就让他到柴房劈柴去。」

「卑职知道,这就去传王上旨意。」曲长岭低声应了,躬身退出寝宫。

池君上坐在椅中,耳边似乎还回荡着自己刚才说出的那番话。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居然会尖酸到这个地步。可比起要置他于死地的池枕月,他无论说什么,报复什么,都不算过分。

「谁让你背叛我?」他自言自语,披上貂皮长袍,摆驾前往御花园。

第九章

春宴设在御花园的琉璃长亭中,众家大臣早已经到了席上,都在翘首以待。见池君上来到,乐师立即奏起丝竹鼓乐。君臣觥筹交错,总算是替这个冷清的新春添了几分喜气。

池君上目光轻转,注意到席上好几家大臣身边都坐着精心妆点过的少女,都拿爱慕的眼神落落大方地看着他。他心下了然。

这些女孩子,应该就是那几家大臣的掌上明珠。众人带了自家女儿进宫参加春宴,定是之前就一起商量过,想借春宴的机会要他纳立后妃。还好几个舅舅家的女儿,在之前都陆续婚配,否则今天这春宴上更要多出数名候选者。

果然,酒过三巡后,练相国身旁那鹅蛋脸儿的少女捧了杯酒,起身走到池君上玉案前,道:「蕙儿祝王上龙体安康,福泽绵长。」她容貌算不上绝色,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却十分娇俏,顾盼灵动。一口就喝完了杯中酒,倒有几分男儿的豪爽。

池君上触景生情,想起池枕月饮酒时的情形,胸口像被尖针突然扎了一下,见蕙儿拿着空杯还等在那里,他心下微叹,也端起酒杯喝了,淡淡道:「练小姐多礼了。」

另几个少女见练蕙儿起身敬酒,也都跟着向池君上敬起酒来。池君上心中郁郁,连饮几杯后,嘴里更觉苦涩。

那几家大臣待众女敬过酒,便旁敲侧击地询问起池君上可有合意的女子,不如早日迎娶入宫,为池氏皇族开枝散叶。

众人正说得起劲,倏忽看见远处一条纤瘦单薄的人影正缓缓朝琉璃长亭走来,一下子都安静下来。

只有池君上,用力捏紧了手里酒杯,目光逐渐凝结成冰。

池枕月怀中抱着一大包暖炭木,走得很慢很慢。

那天在雪地里晕死之后,他的身体状况就急剧下降,每天都会呕出不少血。管事怕上头知道了惹事端,也不去请御医,只胡乱抓了点草药丢给池枕月敷治身上外伤。

今天得到曲长岭来传旨,要池枕月去柴房劈柴。

池枕月刚学会抡柴刀,那柴房的头目就交给他一大包暖炭木,叫他去长亭给春宴用的暖炉添炭木。

世态炎凉、人情淡薄,谁也不肯放过这个奚落废帝寻乐子的机会。

他的存在,也许就是供众人消遣耻笑,不过,这具腐烂破败的身躯应该支持不了太久了。他很快,就可以彻底解脱了罢。池枕月咽下时不时冲进口中的腥甜,一步步走上了长亭的台阶。

众人就鸦雀无声地看着这个昔日的少年皇帝弯着腰,逐个向赤铜暖炉里加炭木。

少年的脸和手,都苍白得近似透明,表情却异常地平静、专注,完全不理会周围人的神色,仿佛全天不在他眼里,都不及那几个暖炉重要。

池君上的双眼,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池枕月。可池枕月连眼角余光都没有给过他,彻彻底底的无视……

捏着酒杯的手指渐渐发白、泛青。池君上陡然开口,声音静得可怕。

「蕙儿,你过来,坐到本王身边来。」

蕙儿惊喜交加,脆生生应了,在另几个少女羡慕的注视下坐到了池君上的玉案后,容光焕发。

池君上仍盯着池枕月,发现少年面不改色,嘴唇却猛地抿紧,失去了本来就不多的那点血色。他终于感受到了些微报复的快感,转头对练相国道:「本王的意中人,就是令嫒这样的可人儿。」练相国喜上眉梢,道:「小女资质驽钝,蒙王上错爱,惭愧。」几名与练相国交好的大臣也趁热打铁,排算起哪个良辰吉日适宜大婚。一时春宴上气氛热烈非凡。

众人兴高采烈的议论中,池君上一直没有笑容,只看着池枕月。后者却依旧缓慢仔细地加着炭木。暗红的火光,映在少年消瘦的侧脸,勾勒出浓重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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