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渊藻意色殊恶,无力摇头道:“我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救急的文书送到我跟前了,我岂能无动于衷?你当他日真没有小人在至尊面前拨弄是非,说我不救友君,狂妄自大?何况,”他说到这里,咬牙切齿道:“孟子莺、白雁声齐聚西京,时不可失,我自当去会一会这两个风云人物。”
萧瑀再要规劝,萧渊藻已下了军令,即日拔营,带两万精兵去救洛邑。萧渊藻前脚刚走,襄阳城里就有人来送信,守将沈一舟欲献城池给柱国大将军,请派人入城密谈。
萧瑀神色自若,皮笑肉不笑道:“铁打的襄阳,他为何要献城?”送信的人一路上在目睹了荡壑震谷的刀光剑影之后,被推到他跟前,早已魂不附体,畏畏缩缩道:“蜀帝忌惮我们将军是孟子攸的旧人,朝堂内外多有谗言间之,君疑臣则臣必死。我们将军出自西川名门,有腾空驾海之才,怎堪为此昏君所用……”萧瑀打断他的话道:“好,我知道了,今夜午时,我派人入襄阳城内,你就带路好了。”
到了晚间,果然有三名着黑袍的北燕特使与那送信的人一齐出了营地,往襄阳城下而来。四人到了襄阳小城西角门,一声暗号过后,便有守夜的士兵夜坠绳索,四人一一攀爬上了城墙。戍卒明刀亮戟围了过来,将四人浑身上下一一搜了个遍,一无所获这才放手。城内果然备有好马,信使带了三人往襄阳府衙而去。
寂静的夜晚,在这座风声鹤唳、戒备森严的军镇里,马蹄踏在街面的声音,好似踏在人的心尖上。不断有巡夜的守军出来阻挡拦截,但都被领头的信使一一化解。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襄阳府衙。那人递交了腰牌,带三人长驱直入进了府衙后堂。堂上明火执仗,有一人全副甲胄端坐着。那信使往上一拜,对三名北燕特使道:“这便是沈大将军。”说着就徐徐退下。
沈一舟站起身来,目光深沉地打量三人,寒暄两句,便道:“我就单刀直入吧。只要贵上不伤害这城里的一兵一卒,我就开城门交帅印,全城卸甲,诸位可兵不血刃入城。”
那三名黑袍特使俱是站立不动,不做回应。沈一舟试探道:“贵上可是不放心,有什么条件可以谈。”
三人中的一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将黑袍一掀,露出内里的薄甲,双手在脸上一抹,现出另一幅面孔来。
萧瑀笑道:“好一个将军金甲夜不脱!兵不血刃?沈大将军是要瓮中捉鳖吧。”
沈一舟也只呆滞了一瞬的功夫,便阴风刹刹地笑了起来:“萧瑀你还真敢来!来人,拿下!”
静夜之中,杀伐之声不绝与耳。
萧溶月困身在箭矢交坠、强敌如云的战阵之中,她望见白雁声左冲右杀,血染战袍。她心中焦灼,想要往他那边冲去,谁料白雁声却回头望她一笑,弯腰拿起一张铁胎弓,扯了个满月,回身仰面一射。那羽箭带着五色异彩直冲天际。须臾过后,南天的天狼星便化为一片碎光,在天际坠落。
“哥哥——”她惊叫一声,从梦中醒来。耳边忽然想起一个温和的声音:“做噩梦啦?”抱剑靠着帅帐帐门打盹的她,身上不知何时盖了一件厚重的大氅,一个人影立在她跟前。
白雁声披甲凝望着她,轻声道:“到我帐里来睡一会,天就亮了。”萧溶月摇了摇头,不自觉去望头顶的星空。弧矢九星,居天狼之东南,好似一把大弓,箭头直指忽明忽暗的天狼星。
成国公大人轻叹一声,自入帐去了。萧溶月中夜醒过之后便再也不能入睡。他们在许昌城外败了独孤部之后,□□门也没有进,便匆匆往洛邑而来。晓行夜宿,此时离洛邑还有一天一夜的路程,行军到此,兵士们都已疲累无比,白雁声便令原地修整。
萧溶月虽生长在洛邑,行遍华夏之地,却是第一次看见胡汉交战的场面。汉人她自认为是好朋友,胡人是她的同胞兄弟。她过去时时把至尊的统一大业挂在嘴边,但真正到了这样的修罗场,不论哪一边得了胜利,在她看来都是心酸骨痛,只增苦楚。
行军的仓促,再加上担心父兄的安危,把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弄得憔悴不堪,瘦骨嶙峋了。
天光业已大亮。这是洛邑被围攻的第三天。
萧勃在喊杀声中惊醒,一抹脸上的血污,束紧盔甲,走到女墙边探头观望。城外四方有兵,马蹄翻滚,尘烟飘散,洛邑城池在雷鸣般的铁蹄声中微微震颤。
今日带兵攻城的是骠骑大将军沈君理。只见白马如一匹练般飞驰而来,少年将军高举古帝颛臾的曳影之剑,发龙虎之吟:“ 国耻未雪,何由成名,为君一击,鹏博九天。”
孟子莺在后军见前方城头血下如雨,杀人如麻,在心中算计洛邑城内虚实,到底还能撑上几日。便在此时,有探马来报,道裴烈刘松年已经出兵,主攻金墉城而去了。孟子莺望着洛邑城东的附属小城池,笑道:“果然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两军交战,胜机如敲石出火,一闪即灭,人主不急起收之,则火种绝矣。
孟子莺双目斗张,精光四射,清啸一声道:“诸将听令,今日就拿下洛邑城。先入城者,賜三公。杀一大将者,封王侯。杀千夫长百夫长,享千金,赏州牧。”
裴烈与刘松年午后见蜀军攻势愈疾,两人忖度鲜卑军未必能抵挡得住,不愿意蜀军独得洛邑,觉得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两人一计较,看中金墉城与主城互为犄角的架势,料此地并无重兵把守,便直奔金墉城而去。
只见重楼飞阁,遍城上下,从地望去,有如云也。骑兵善突袭扰乱,但攻城并不为上。铜门□□,云梯带得又少,城上矢落如雨,竟然一时不能亲近城墙。
冲杀了一阵,裴烈性急,从马上腾飞而击,几个起落,攀上了城头。刘松年在下面大声疾喊:“裴将军,不可!”裴烈哪听得进去,进了女墙,荡开一角,守军都放开手中□□,望他掩杀而来,箭雨一时零落。裴烈高叫道:“刘将军,快冲门!”
他挥舞手中宝剑,在城上一路冲杀。金墉城虽为附城,然守备并不空虚。裴烈杀了一时,城门却仍旧没有撞开,他左支右绌,汗下如雨。正寻思如何下去打开城门,忽然不及躲避迎面而来的刀光,身子一偏失去平衡,从垛口摔了下去。
倒下去时见脚下怒涛滚滚,裴烈悚然而惊,竭尽气力抓住一块突起的墙石。他再往下一看,女墙内居然是一条十几丈宽的护城河,河内多置木桩铁矛,这要是跌下去可如何是好。
“小烈!”只听头顶一声呼叫,裴烈腰间已被软鞭缠住。他抬头看去,孟子莺出现在城墙上,大声道:“我将你甩过河去,快去开门!”
裴烈来不及想孟子莺是怎么跑到这边来了,只觉腰间银鞭一紧,他顺势在墙上一蹬,几个空翻后,借助鞭力带着自己轻松越过河去。他落在泥地上,抬眼看城楼,哪里还有孟子莺的身影。
金墉城因为裴烈和刘松年里应外合,很快就打开了城门。两人一会合,就放火为号,长驱直入洛邑城内,扫荡守军。接下来,洛邑四门都陆续被攻破,到了午夜,两方人马终于拿下了被胡人占据了三十年的西京。
当天边翻起鱼肚皮的时候,白雁声率领三军也已赶到了洛邑城下。裴烈、刘松年闻讯赶来汇报战况,原来两方主力在清剿了鲜卑军队之后,都主动退出城郭,驻扎在城外,洛邑城里只余少量精锐维持秩序。
他嘉奖褒扬了属下几句,然而目中透出的焦灼之色却显得有点心不在焉。裴烈顿时猜到原委,指着另一个方向道:“蜀